灰喜鹊冰冷的尸体照片，像一根淬毒的针，扎进林晓的眼底。
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对方不仅知道她与灰喜鹊有过接触，还精准地找到了那只鸟，并冷酷地展示了结果。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我们盯着你，也能轻易抹去你的“眼睛”。
恐惧过后，是冰冷的愤怒。他们连一只鸟都不放过！
她立刻将照片和短信报告给沈翊。沈翊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严峻。他调取了滨海大道附近所有公共监控，并让人秘密排查可能存在的私人摄像头。
“手段专业，目的明确。”沈翊看着放大的照片，灰喜鹊颈部的羽毛有细微的扭曲，不像自然死亡或意外撞击，“像是被某种小型麻醉镖或高压气流击中，瞬间毙命。对方有远程、精准对付小型动物的能力。这不是普通犯罪团伙该有的装备。”
他看向林晓，目光复杂：“林顾问，从现在起，你的安全级别提升。我会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另外，你最近接触过的所有……信息源，包括你那只鹦鹉，最好都保持距离，或者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林晓明白沈翊的顾虑。对方能杀灰喜鹊，就能杀话痨，甚至可能通过动物反过来追踪她。
“我知道了。”她低声应下，心里却翻腾着别样的念头。退缩？那只会让对手更加肆无忌惮。她需要更隐蔽、更多样的“眼睛”，也需要反击的手段。
警方的保护如影随形，让林晓有些窒息，但也让她暂时免于直接威胁。她将话痨和它的音乐盒暂时送去了苏沐晴的动物诊所——那里相对独立，且有苏沐晴照看。话痨虽然不情愿，但被诊所里各种新奇的小动物和源源不绝的零食暂时吸引了注意力。
专案组的工作紧锣密鼓。码头仓库挖出的生物样本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是几种经过基因修饰的、活性极高的神经传导酶和激素混合物，属于严格管制的生化制剂，通常用于尖端神经科学研究，但若滥用，后果不堪设想。那个银色菱形碎片，被证实是某种微型生物电极的封装部分，可用于短距离信号收发或微弱生物电刺激。
“诺亚”的嫌疑急剧上升。但对方是商业巨头，关系网盘根错节，没有直接证据，警方难以采取强硬措施。调查转入更隐蔽的阶段。
这天下午，沈翊将林晓叫到警局后院。“给你介绍一位新同事。”
后院空地上，站着一位训导员，旁边蹲坐着一只体型匀称、目光沉静的德国牧羊犬。它肩高体壮，毛色光亮，耳朵警觉地竖立着，透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气质。
“这是‘将军’，服役七年的功勋警犬，刚从一线退役，嗅觉和追踪能力依然是顶尖水平。”沈翊介绍道，“考虑到案件可能涉及特殊气味，以及你有时需要外出调查，上级特批‘将军’暂时编入专案组，配合工作，同时也能兼顾你的安全。”
林晓看着“将军”，它也在打量她，眼神里没有宠物狗的亲昵，而是一种专业的审视和评估。
她试着集中精神，传递出一丝友好的意念：“你好，将军。”
“将军”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随即恢复平静。一段清晰、沉稳、带着点“老兵”腔调的意念传来：“两脚兽顾问？沈队说了，配合你工作，保证基本安全。不过，我主要听沈队和训导员的命令。”
它能沟通！而且思维清晰，逻辑性强！和话痨的八卦、鸽子的散漫、老鼠的琐碎完全不同，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
林晓心中一喜。这或许是一个真正能并肩作战的动物伙伴。
“太好了，以后请多指教。”她真诚地回应。
“指教谈不上。”将军的意念依旧平稳，“按命令行事。不过，你身上……有点特别的味道。不讨厌，但说不清。”
特别的味道？是指她能沟通的能力吗？
训导员将牵引绳递给林晓，交代了一些基本的指令和注意事项。将军虽然退役，但纪律性极强，对指令反应迅速准确。
带着将军回到办公楼，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王小明更是兴奋地围上来：“哇！林顾问，你还有警犬搭档了！太酷了！将军，你好啊！”他试图去摸将军的头。
将军不动声色地侧头避开，意念传给林晓：“新人？毛手毛脚。”
林晓忍住笑：“这是技术员王小明，同事。”
将军这才对王小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姿态依旧矜持。
有了将军在身边，林晓感觉安心不少。她开始有意识地尝试与将军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不仅是简单的问候，还包括分享一些案件信息，询问它对某些气味或场景的看法。
将军起初公事公办，但随着接触增多，它严谨刻板的“老兵”外壳下，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比如看到其他年轻警犬训练时，它会默默注视一会儿，意念里闪过一丝“爪子有点痒”的感慨；又比如对警局食堂提供的狗粮，它会发出微不可察的“还是老炊事班的手艺实在”的挑剔。
林晓还发现，将军对气味异常敏感。一次，她拿着一张从“诺亚”某下属研究所宣传册上撕下的、带有淡淡油墨味的纸页给将军闻，将军仔细嗅了嗅后，意念传来：“油墨味下面，有很淡的……消毒水和另一种甜腻的化学物质味道，混合在一起，不舒服。和我以前在边境闻到的某些违禁品包装残留气味，有百分之十五的相似度。”
这给了林晓新的思路。或许可以通过将军的嗅觉，筛选出更多与“诺亚”异常活动相关的线索。
与此同时，警方对灰喜鹊死亡事件的调查有了进展。在距离事发地点约两百米的一栋废弃大楼天台，发现了疑似狙击位的痕迹，地面上有两个极其轻微的特殊支架印痕，旁边还有一枚几乎看不见的、约两毫米长的金属短针，针尖带有微量的生物碱类麻醉剂成分。
对方果然使用了专业器械。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个狙击位视角极佳，不仅能观察到灰喜鹊常活动的树丛，甚至能隐约看到林晓当时和王小明停车的位置。
“他们当时可能就在那里看着你。”沈翊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脸色阴沉，“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有预谋的清除和警告。林晓，你必须更谨慎。”
林晓后背发凉。自己一直在动物的帮助下窥探别人，却没想到自己也可能一直暴露在别人的瞄准镜下。
压力之下，林晓反而被激起了更强的斗志。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只依赖警方。她需要拓展自己的“情报网”，而且要更智能、更隐蔽。
她想起了码头那些鸽子，和那只爱吃炸面包边的肥鸽子首领。鸟类视野开阔，机动性强，是绝佳的空中侦察单位。但如何远程、安全地与它们保持联系？频繁去固定地点接触太危险。
她想到了苏沐晴的诊所。那里动物进出频繁，不易引人怀疑。或许可以通过话痨作为中转站？话痨聪明，但太显眼，而且目标大。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将军趴在办公室角落，忽然抬起头，鼻子微微耸动，意念传来：“窗外，三点钟方向，低空，小型鸟类快速接近，轨迹有点刻意。”
林晓立刻看向窗外。只见一只普通的麻雀，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正灵巧地避开其他飞鸟和障碍物，朝着她所在的窗口直直飞来。
在即将撞上玻璃的瞬间，麻雀一个急停，将嘴里叼着的东西丢在窗台外沿的狭窄边沿上，然后毫不停留地转身飞走，迅速消失在楼宇间。
那是一个用小片树叶包裹、用细草茎捆扎的微型“包裹”。
林晓心脏狂跳，示意将军保持警戒，自己小心地打开窗户，取回那个小包裹。树叶里包着的，是一小粒烘干的花生米，还有一片撕下来的、印着字的纸片边角。
纸片上只有两个字：“鼠道”。
字迹歪斜，像是用爪子或喙蘸着脏水划出来的。
“鼠道”？什么意思？是新的警告，还是……情报？
送信的是麻雀，这种城市里最常见、最不起眼的小鸟。谁会利用麻雀传递信息？对方？还是……
她看向将军。将军凑近嗅了嗅花生米和纸片，意念传来：“花生米是市面常见的品牌。纸片有很淡的……地下管道的气味，还有啮齿类动物的微弱痕迹。送信的鸟身上，也有类似管道和鼠类的气味，很淡。”
地下管道？啮齿类动物？鼠道？
林晓猛地想起码头仓库排水管里的那些老鼠！还有那只捡到芯片碎片的小老鼠！“鼠道”……难道是指老鼠的地下通道网络？是那些老鼠在尝试联系她？用这种方式？
这可能吗？老鼠能理解她的意思，还能指挥麻雀送信？
但如果是真的，这意味着她的动物沟通能力，可能正在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在城市生态的底层悄然扩散、形成网络。而第一个主动回应她，甚至可能试图建立联系的，竟然是平日里人人喊打的老鼠？
这太离奇，也太危险。如果对方连灰喜鹊都能精准清除，那么对可能形成情报网络的老鼠，又会采取什么手段？
她将“鼠道”纸片和推测告诉了沈翊。沈翊盯着那小小的纸片，眉头紧锁。
“鼠类……如果真能被有效组织和利用，确实是最隐蔽的情报员。但这超出了我们常规认知。”他沉吟道，“不管这是示好、求助，还是陷阱，都必须查证。但你不能去。”
他看向一旁安静蹲坐的将军：“‘将军’，追踪地下管道气味，排查异常鼠类聚集或活动，是你的老本行。这件事，你带队。我会让技术科配合，给你配备微型探测设备和通讯器。记住，安全第一，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撤回报告。”
将军立刻站直身体，意念传来：“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它看向林晓，眼神里多了一丝郑重：“顾问，你的‘特别’，看来惹来的麻烦和……帮手，都不小。地面上的事你小心，地下的，交给我。”
林晓看着将军沉稳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信心。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黑暗了。
“鼠道”究竟代表着什么？是老鼠们自发形成的联络，还是背后有更神秘的引导者？
将军深入地下探查，将会发现怎样的景象？是新的线索，还是另一个危险的陷阱？
而“诺亚”在清除灰喜鹊之后，对林晓这个日益突出的“变量”，下一步又会采取什么行动？那双曾经在废弃天台上凝视她的眼睛，是否还在暗处，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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