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甘露殿
在太极宫的甘露殿内,灯火通明,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与关切。
“什么,承乾晕倒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李世民的声音略显急切,目光紧紧盯着站在门口的王奉御。
王奉御拱手行礼,语气沉稳地答道:“启奏陛下,太子无事,只是受到了些许惊吓,晕倒了过去。
臣已经为太子开了几剂安神的药方,并嘱咐东宫的侍从们待太子醒来后伺候他服下。”
听到这里,李世民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心中的担忧仍未完全消散。
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罢了,王奉御先退下吧。”
“老臣告退。”
王奉御再次行礼,随后缓缓退出了甘露殿。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承乾啊,你为何会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李世民低声自语,思绪飘远。
“启奏陛下,诏狱内的那个犯人,已经审讯出来了。”
来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满头大汗。
李世民见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暗道:“不好。”
“赵安!”
暗卫统领把头埋的更低,同时跪倒在地上,双手抬起奏折。
一旁边的王全连忙走上前,伸出手,取过竹管。并将竹管呈在李世民御案之上。
李世民冷冷的看了赵安一眼,随后拔掉蜡封,从里面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
他展开绢帛,视线落在上面的第一行字上。
“东宫交通羽林,与纥干承基、李安俨等人谋,欲效玄武门之事。”
轰。
李世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玄武门。
这三个字,是他一生的荣耀,也是他一生的梦魇。
他那个看起来懦弱偏执的儿子,竟然想学他?
他想杀了自己的弟弟,然后逼宫?
荒谬,可笑。
李世民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继续往下看。
绢帛上详细记录了李承乾如何与纥干承基等人密谋,如何招募刺客,甚至连他们计划在哪条路上伏击魏王李泰,都写得一清二楚。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捏着绢帛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发白,青筋暴起。
原来承乾对他,早已不是怨恨,而是深入骨髓的仇视。
仇视到要弑弟,要逼父。
心疼,愤怒,失望,最后都化作了一股彻骨的冰冷。
他以为的父子嫌隙,只是寻常的家庭矛盾。
他没想到,在承乾心里,早已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那个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喊着“父皇”的孩子,终究是死了。
“咔嚓。”
绢帛被他生生攥成了一团废纸沉默片刻后,李世民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地问道:“消息可靠吗?”
“启……启奏陛下,基本属实。”暗卫统领结结巴巴地回答,
“有几人见过这奏折?”
“启奏陛下,长孙大人,房大人都看过。”
“你退下去吧。”
李世明挥了挥手,示意暗卫统领离开,
“是。”
暗卫统领躬身退出了甘露殿,一旁的太监宫女也都各自退去,一年老的太监侧身站在远处。
随后李世民再次翻看着奏折,心中波澜起伏,思绪万千。
“承乾,你为什么要谋反?
今天的晕倒,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己,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奏折。
李世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矛盾之中,作为父亲,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作为皇帝,他又必须面对这一严峻的现实,并做出艰难的抉择。
闭上眼睛,李世民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这件事都必须谨慎处理。
宫廷中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稍有不慎便会动摇整个王朝的根基。
“朕不能轻率行事。”
李世民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深邃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忧虑与无奈。
“传,程咬金、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长安令杜善行,入宫。”
一旁的太监王全连忙上前,恭敬地应道:“是,陛下。”
王全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也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随后,他转身快步走出甘露殿。
殿外,王全满脸大汗,抬头看了看天上厚厚的阴云,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哎……”
他低声自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随后点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趁着夜色匆匆出宫。
这几个被点名的太监也都神情严肃,他们也猜到了今晚的任务非同寻常。
出了皇宫,王全带领着几名太监,分头行动。
分别前往秦叔宝、杜如晦、长孙无忌和杜善行的府邸。
一路上,他们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懈怠。夜色如墨,天空中的阴云密布。
.......
东宫,承庆殿。
李承乾坐在案几后,神情平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信息已经基本上梳理完了。
门口,裴挽月去而复返,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端着茶盘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殿下,纥干率,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李承乾抬眼看她,小姑娘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裴挽月显然也意识到了,三更半夜,太子秘密召见禁军将领,绝非小事。
李承乾没有立刻下令,反而从茶盘上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亲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怕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裴挽月慌乱的心湖。
裴挽月浑身一颤,几乎要跪下去,“奴婢……奴婢不敢。”
李承乾把那杯茶推到她面前。
“端着。”
裴挽月伸出颤抖的双手,捧住了那杯茶。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眼前的太子,太陌生了。
以往的太子,暴躁,偏执,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也会因为想起称心而陷入长久的悲伤。
可现在,他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看不到底,也猜不透他下一刻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这种未知,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恐惧。
“这世上,没什么敢不敢的,只有想不想,和能不能。”
李承乾淡淡地开口,“孤让你端着,你就必须能端稳。”
裴挽月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停止颤抖,将那杯茶稳稳地捧在手里。
随后,李承乾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殿门的方向。
他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不是神,无法预知李世民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召唤纥干承基,是一步险棋,成功了,他就能拆掉一颗最大的雷。
失败了,就是提前引爆,万劫不复。
但他别无选择,坐以待毙,是历史已经写好的结局。
他要活,就必须主动出击,在牌局彻底崩盘前,换掉自己手里的几张废牌。
而安抚裴挽月,是他计划的第一环这个小宫女,是原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初步信任的人。
他需要她的眼睛,需要她的耳朵,更需要她的忠诚。
不是对那个死去的废物的忠诚。
而是对他,这个新的李承乾的忠诚。
“以后,待在孤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他看着她,说出了一句承诺。
“你只需要相信孤。”
裴挽月猛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偏执与疯狂,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海。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但那句“相信孤”,却像一道暖流,蛮横地冲进了她冰冷恐惧的内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信了。
“是,奴婢……遵命。”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了一阵沉重的,甲叶摩擦的脚步声。
李承乾站起身,缓步走到裴挽月身边,从她手中拿过那杯已经不再滚烫的茶水。
他没有喝,只是走到殿门口,将杯中的茶水,尽数泼在了门外的金砖上。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