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离去后的第三日，玉京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那时楚兮正靠在桃树下小憩——说是小憩，实则是被幼兽们吵得头疼，闭目养神。玄衣铺展在青石上，墨发未束，随意散在肩头。阳光透过桃树枝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将那张本就昳丽的容颜衬得愈发惊心。
是的，昳丽。
若说女娲之美是造化钟神秀的端庄圣洁，那楚兮之美便是一种超越性别的极致风华。眉眼如画，鼻梁挺直，唇色是极淡的绯，肤色在日光下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但他并无半分女气，只静静靠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清冷孤高的气度，仿佛九天明月坠入凡尘，可望不可及。
凤璃第一次见到楚兮时，曾呆立半晌，心中暗叹：这洪荒竟有容貌胜于女娲娘娘之人。且那种美不含半分媚态，反而透着疏离与威严，令人不敢亵渎。
此刻，楚兮闭着眼，听着院中幼兽们的玩闹声。
“饕餮！你又偷吃我藏的灵果！”
“谁让你藏得不严实！我闻着味就找到了！”
“看打！”
楚兮睫毛微颤，正要开口制止，却忽然感应到什么，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院中玩耍的幼兽们齐齐顿住——并非因楚兮睁眼，而是因山门外传来的气息。
煌煌如日，威严如天。
“太阳真火的气息……”朱雀最先反应过来，羽毛炸起，“是、是金乌？！”
话音未落，护山大阵外传来清越之声：
“妖族东皇太一，特来拜会玉京山主。”
楚兮坐起身，墨发滑落肩头，眉头微蹙。
【东皇太一？】
【这位不在太阳星上修炼，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该不会也是来看动物的吧？】
他整理衣袍，起身时玄衣自然垂落，无半分褶皱。这一站，更显身姿挺拔如修竹，风华难掩。
“山主，”凤璃快步走来，神色紧张，“东皇太一乃妖族皇者，执掌混沌钟，修为已至准圣……”
“知道了。”楚兮语气平淡，“你们留在院中，不得外出。”
他一步踏出，已至山门前。
护山大阵外，东皇太一负手而立。
这位妖族皇者身着金乌羽衣，头戴日冕冠，面容俊朗英挺，周身太阳真火流转，煌煌威压令方圆千里的生灵都伏地不敢动。
但当他看到楚兮时，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惊艳。
太一自认见惯洪荒美人——女娲圣洁，后土温婉，羲和雍容……可眼前这位玄衣墨发的山主，容貌竟似集天地灵秀于一身，清冷出尘又不失威严，连他都一时怔然。
“道友便是玉京山主？”太一很快回神，拱手道，“久闻山主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楚兮还礼：“东皇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请进。”
护山大阵开启门户。
太一踏入玉京山，立刻感应到此地灵气之盛、法则之全，心下暗惊。又见院中十三只幼兽远远张望，眼中讶色更浓——四象神兽、九大凶兽竟齐聚一地，且都是幼崽！
“道友这里，倒是个宝地。”太一笑道。
“山野之地罢了。”楚兮引他到桃树下落座，取茶相待。
太一抿了口茶，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本皇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陛下请讲。”
“妖族初立，欲建天庭统御洪荒，”太一目视楚兮，“听闻道友座下有四象神兽幼崽，此四兽乃天地四极之灵，若得它们坐镇天庭四方，可定洪荒气运。”
楚兮放下茶盏，神色不变：“它们尚年幼，不堪大任。”
“本皇可等，”太一诚意十足，“千年、万年皆可。届时它们若愿入天庭，本皇必以四方天帝之位相待。”
墙后，幼兽们听得清清楚楚。
“四方天帝？”白虎瞪大眼睛，“那是什么？”
“就是很大的官，”凤璃小声解释，“统御一方天地。”
“有多大？”饕餮好奇，“管饭吗？”
凤璃：“……”
楚兮沉默片刻，道：“它们自有缘法，我不会替它们决定。待它们成年，若愿去，我不拦；若不愿，也请陛下莫强求。”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明确：现在不行，以后看它们自己。
太一沉吟。他本以为凭妖族之势、天帝之位，对方多少会给些面子，却不想楚兮拒绝得如此干脆。
“道友可知，如今洪荒大劫将起，”太一缓缓道，“龙汉初劫虽近尾声，但巫妖之争已现端倪。它们身负大因果，若无靠山，恐难保全。”
楚兮抬眸，眼中无波无澜：“在我玉京山，它们很安全。”
太一看着他，忽然笑了：“道友这般容貌气度，隐于此山，倒是可惜。若愿出山，妖族愿以‘羲皇’之位相待，地位仅在本皇与兄长帝俊之下。”
羲皇，掌天地教化，尊贵无比。
墙后，凤璃倒吸一口凉气。
幼兽们虽不懂“羲皇”意味着什么，但看凤璃反应，也知道是了不得的尊位。
楚兮却只是摇头：“多谢陛下美意，我闲散惯了，受不得拘束。”
太一也不强求，话锋一转：“那……可否让本皇与这些幼兽一见？听闻它们各有神通，本皇甚是好奇。”
楚兮想了想，点头：“可。”
他招手，幼兽们这才从墙后出来，排排站好，好奇地打量着东皇太一。
太一目光扫过，越看越心惊。
白虎的雷电本源纯净无比。
朱雀的南明离火已近大成。
玄武的玄阴真水蕴含先天道韵。
饕餮的吞噬之力连他都感到一丝威胁。
更别说其他凶兽幼崽，个个血脉纯粹，潜力无穷。
“好，好，好！”太一连赞三声，“道友养得好生灵！假以时日，必成洪荒栋梁。”
他取出十三枚“太阳真火精粹”，分给幼兽们：“此物可淬炼体魄，净化血脉，算作见面礼。”
幼兽们看向楚兮。
楚兮点头：“谢过陛下。”
众兽这才收下，齐声道谢。
太一又与楚兮论道片刻，方才起身告辞。临行前，他深深看了楚兮一眼：“道友若改主意，妖族大门永远敞开。”
“陛下慢走。”
送走东皇太一，玉京山恢复了平静。
但幼兽们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当晚，它们又聚在一起，这次讨论的话题是——山主的容貌。
“你们发现没有，”白虎压低声音，“东皇陛下看到山主时，眼睛都直了！”
“女娲娘娘来时也是，”朱雀补充，“她盯着山主看了好久呢！”
“还有鸿钧道祖，”穷奇回忆，“他说话时一直看山主的脸。”
饕餮啃着灵果，含糊道：“山主是长得好看啊，比桃子还好看。”
“……”众兽无语。
玄武小声问：“凤璃姐姐，山主为什么这么好看啊？”
凤璃苦笑：“这……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天生的吧。”
梼杌忽然道：“你们说，山主会不会是……混沌青莲化形？”
众兽一愣。
混沌青莲，开天至宝，盘古大神便是从中孕育。传说青莲化形，必是绝世之姿。
“有道理！”诸犍点头，“不然山主怎么知道那么多混沌时期的事？”
“还有这玉京山，”火风环顾四周，“灵气比不周山还浓，肯定不是普通地方。”
“所以山主是……”狞獒总结，“一朵花？”
楚兮在屋里听着，额头青筋直跳。
【花你个头！】
【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虽然有个系统……】
他推门而出。
幼兽们吓得立刻噤声。
楚兮走到它们面前，月光下，那张容颜更显清冷绝尘。
“讨论完了？”他淡淡问。
众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楚兮看着它们，忽然伸手，挨个弹了脑门。
“哎哟！”
“痛！”
“山主我错了！”
弹完，楚兮才道：“我的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我捡回来的，是我要养大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兽委屈巴巴。
“睡觉。”
幼兽们乖乖回窝。
楚兮站在原地，仰头望月。
东皇太一的来访，提醒了他一件事——洪荒的局势正在加速变化。
龙汉初劫即将落幕，巫妖量劫已在酝酿。
而他这一千年的悠闲时光，恐怕不多了。
“系统，”他在心中问，“距离人族崛起还有多久？”
【推算中……按当前洪荒时间流速，约九百万年。】
九百万年。
楚兮轻叹。
对洪荒生灵来说，九百万年弹指一挥。
但对他来说……还要等九百万年，才能开始真正的任务。
不过也好。
他看着幼兽们的窝，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鼾声。
至少这九百万年，不会无聊。
“山主，”凤璃轻声走来，“您……真的不考虑东皇的邀请吗？”
楚兮摇头：“不去。”
“为何？羲皇之位，尊贵无比……”
“再尊贵，也是束缚。”楚兮看向她，“凤璃，你族求的统御洪荒，妖族求的天庭正统，巫族求的大地霸权——到头来，都逃不过劫数。我玉京山不争不抢，反而能得清净。”
凤璃若有所思。
楚兮又道：“你既留在此处，便安心修行。待你修为恢复，想去何处，我不拦你。”
凤璃眼眶微红：“晚辈……想留在这里。”
楚兮点头：“随你。”
他转身回屋。
凤璃站在月光下，看着楚兮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山主虽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通透。
洪荒纷纷扰扰，玉京山却始终宁静。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逍遥。
次日清晨，楚兮推开房门时，发现院中石桌上摆着一束花。
各色灵花扎成一束，虽不甚整齐，但看得出是精心挑选的。
花束旁有张兽皮，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给最好看的山主。】
落款是十三只幼兽的爪印、蹄印、尾印。
楚兮看着那束花，半晌，唇角微扬。
“一群小崽子。”
他拿起花，插入玉瓶，摆在窗台。
阳光洒进来，花香满室。
玉京山新的一天，开始了。
虽然楚兮知道，这束花可能是幼兽们为了弥补昨晚说他“是一朵花”的过错。
但……也挺好。
养崽的日子，果然有趣。
尤其是这群脑回路清奇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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