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不,是寒室。
雨儿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这个认知。在《陈情令》的剧集里,蓝忘机的“静室”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她下意识以为蓝曦臣的居所也该叫这个名字。但蓝氏规矩森严,宗主所居为“寒室”,取“清寒自守”之意;嫡系子弟如蓝忘机,所居为“静室”,取“静心修为”之训。
寒室的格局与静室相似,却更为开阔。分内外两进,外间是书房与会客之处,临窗一张紫檀大案,上面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宗务卷宗。里间是寝居,昨夜的红帐喜被已撤去,换上了素净的月白帐幔,室内弥漫着清冽的檀香,与蓝曦臣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雨儿独自坐在窗下的矮榻上,手中握着一卷蓝氏家规——这是早上蓝曦臣离开前,一位管事嬷嬷送来的,厚厚的十六卷,据说还只是精简版。
“夫人初来,可先熟悉家规。云深不知处重礼,知晓规矩,行事便便宜些。”管事嬷嬷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在蓝家,不懂规矩寸步难行。
雨儿翻开第一卷,密密麻麻的小楷映入眼帘:
“云深不知处禁酒,禁喧哗,禁疾行,禁夜游,禁私斗,禁淫乱,禁奢侈,禁结交奸邪……”
“子弟卯时作,亥时息。课业修行,不得懈怠。”
“衣着需整洁端庄,不得披发,不得衣冠不整。抹额需端正佩戴,非父母妻儿,不得触碰……”
她看得头疼,揉了揉额角。额间那枚冰蓝玉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提醒着她已为人妇、身系蓝氏的身份。
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夫人,午膳送来了。”是侍女的声音。
雨儿进来
两名侍女端着食盒进来,动作轻巧地将饭菜布在窗边的方几上。菜式很清淡:一碟清炒时蔬,一盅莲藕排骨汤,一碗白米饭,还有一小碟云梦特产的藕粉糕。
雨儿看着那碟藕粉糕,微微一怔。
布菜的侍女细声解释:“宗主吩咐过,夫人来自云梦,许会思念家乡口味。膳房便试着做了这藕粉糕,不知合不合夫人口味。”
雨儿“……有心了。”雨儿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清甜软糯,虽不如莲花坞厨娘做得地道,却已让她鼻尖微酸。
她想起离开前那晚,江厌离红着眼眶说:“阿姐,到了姑苏要是吃不惯,就写信回来,我给你寄藕粉。”
“夫人,”另一名侍女轻声提醒,“按规矩,宗主若不在,夫人需独自用膳。用完后唤我们收拾便是。”
雨儿“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侍女行礼退去,轻轻带上了门。
雨儿慢慢吃着饭。饭菜味道清淡,但火候恰到好处,显然是精心准备的。她吃得不多,倒是把那碟藕粉糕都吃完了。
饭后,她本想再看看家规,可昨夜实在累得狠了,靠着软垫,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申时,身上盖了条薄毯。
蓝曦臣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正执笔批阅卷宗。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白衣上镀了一层浅金。他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在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和。
蓝涣字曦臣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温和一笑:“醒了?”
雨儿雨儿坐起身,薄毯滑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涣字曦臣“未时三刻。”蓝曦臣放下笔,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可还有不适?”
雨儿他指尖微凉,雨儿缩了缩:“好多了。”
蓝涣字曦臣“那便好。”蓝曦臣收回手,目光落在矮几上空了的藕粉糕碟子上,笑意深了些,“膳房做的可还合口?”
雨儿“嗯。”雨儿顿了顿,低声道,“谢谢。”
蓝涣字曦臣“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蓝曦臣看着她,忽然道,“雨儿,你可会抚琴?”
雨儿雨儿摇头:“不会。”她在原来的世界只是个普通学生,穿越过来后又毫无灵力,江枫眠虽提过教她乐器,但她总以“没有天赋”推脱了。
蓝涣字曦臣“无妨,我可以教你。”蓝曦臣起身,从内室取出一张古琴。琴身乌黑,弦丝银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蓝涣字曦臣他将琴置于矮几上,自己在雨儿身侧坐下:“此琴名‘清音’,是我年少时所用。音色清越,适合初学者。”
雨儿雨儿看着那张琴,有些迟疑:“我……很笨的。”
蓝涣字曦臣“不急,慢慢来。”蓝曦臣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按在琴弦上,“琴之一道,在于静心。你心思通透,定能学好。”
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雨儿心跳快了几拍,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蓝涣字曦臣“我先教你最基本的指法。”蓝曦臣的声音就在耳畔,气息拂过她的鬓发,“看好了。”
他带着她的手指,拨动琴弦。
“铮——”
清越的琴音在室内漾开。
一下午的光阴,便在断续的琴音中缓缓流过。蓝曦臣教得耐心,从最基本的指法到简单的音律,一点点讲解示范。雨儿起初还拘谨,渐渐也放松下来,跟着他的指引拨弦。
她确实没有音乐天赋,同样的指法,蓝曦臣弹出来清越动人,她弹出来却总差些韵味。但她学得认真,一遍遍练习,指尖很快磨得发红。
蓝涣字曦臣“今日便到此吧。”蓝曦臣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泛红的指尖,微微蹙眉,“初学不宜过久,否则伤了手指,反而不美。”
他取来一小盒药膏,用指尖蘸了些,轻轻涂在她指腹上。药膏清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蓝涣字曦臣“这是蓝氏特制的润肌膏,可缓解疲劳,修复肌肤。”他一边涂抹,一边温声解释,“每日练琴后涂一些,次日便不会疼了。”
他的动作很轻柔,指腹在她手上慢慢打圈,将药膏匀开。雨儿垂着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想起昨夜这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的触感,脸颊一热。
蓝涣字曦臣蓝曦臣似有所觉,抬眼看她,眼底有笑意流转:“夫人想到什么了?”
雨儿“没、没什么。”雨儿慌乱地抽回手,“我自己来就好。”
蓝曦臣也不坚持,将药膏递给她,起身走到书案边,继续批阅那些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卷宗。
雨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温和时如春风化雨,体贴时无微不至。可她也见过他昨夜的模样——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翻涌的欲望,那具温润躯体下蕴藏的侵略性。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说,两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