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的目光如深海般沉静而威严，权杖在地面轻轻一顿，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陌生的访客，报上你的名号，说明你的来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骚动，“随意劫走被审判之人，公然袭击执法者，在枫丹，这是重罪。”
带土微微侧身，避开了旁听席方向那两道让他如芒在背的视线。空和派蒙的目光，比任何敌意都更让他难以承受。他没有回答那维莱特，只是调动起所剩不多的查克拉，准备发动神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谈判？解释？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他只想带走公子，获取线索，然后继续自己的追寻。
然而，那维莱特下一句话，却像一道冰冷的锁链，瞬间捆住了他的脚步。
“你以为，你能带着要犯一走了之？”最高审判官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么，作为你的同伙——旅行者，以及那个飞行生物，将承担包庇、协助逃犯以及扰乱法庭秩序的连带责任。枫丹的律法，不会因为无知或友情而网开一面。”
带土的身形骤然僵住。神威即将发动的空间涟漪，也随之平息。
同伙？包庇？责任？
他的写轮眼猛地转向空和派蒙的方向。空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有辩解，没有逃离，只是沉默地、笔直地站着，甚至下意识地将吓得发抖的派蒙护在了身后。派蒙紧紧抓着空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困惑，还有对他这个“阿飞”的茫然不解。
那一刻，仿佛有千万根细针扎进带土的心脏。独行…… 是的，他曾经是独行于忍界与各个世界的幽灵，为了月之眼，他可以牺牲一切，利用一切，背叛一切。琳死后，他本就一无所有，只剩下执念驱动的躯壳。
但现在……伙伴？
这个词，曾经属于卡卡西，属于琳，属于水门老师，属于那个在慰灵碑前献花的少年。后来被他亲手埋葬。可现在，它又悄然出现了，以空和派蒙的形式，闯入了他的世界。他们会因为他的行动而被牵连，被审判，被囚禁……就像当年，琳因为他的“迟到”而……
“你……”带土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不再是宇智波斑的威严，也非阿飞的浮夸，而是一种压抑着的、挣扎的嘶哑，“……想如何？”
他放弃了立刻离开的打算，转过身，正面面对那维莱特。“放他们走。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毫不知情。”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部分你想知道的事，关于我，关于今天劫走那人的理由……甚至，在你们查明那荒谬判决的真相之前，我可以保证他不会离开枫丹，也不会再制造麻烦。届时，若你们仍需审判他，我会将他带回。”
这是谈判，是妥协，是为了保护那两人而做的、他曾经最不屑的“软弱”选择。
“哇！好大胆！”一个清脆却带着夸张戏剧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芙宁娜从她的神座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俯视着下方，“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公然用那种……那种大火球袭击最高审判官！还劫走被谕示机判定有罪的犯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行啦！把他们三个都抓起来！反正那个戴面具的跑得掉，这两个也跑不掉嘛！先关起来再说！”
她的话语如同任性的孩童，却又巧妙地将空和派蒙死死绑在了带土的行动上，堵住了那维莱特可能同意的“放走无关者”的选项。
带土面具下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看向芙宁娜。这位水神……是真的天真烂漫到不顾逻辑，还是……刻意在搅浑水，确保将旅行者这个“变量”也控制起来？
那维莱特沉默地看了芙宁娜一眼，又看向带土，最后目光扫过空和派蒙。现场的气氛紧绷如弦。
带土在心中急速权衡。强行带走空和派蒙？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深不可测的那维莱特和整个枫丹的执法力量，成功率极低，且必然爆发激烈冲突，空和派蒙会更危险。留下公子？那刚刚建立的情报线、关于生之执政的线索就可能中断，他之前的冒险暴露也失去了意义。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此刻再次“抛弃”同伴独自逃离，那他和空、派蒙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将彻底粉碎，再无挽回可能。而那种粉碎……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害怕面对。
“……好。”良久，带土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妥协，“我们留下。但必须关在一起。”他看了一眼空和派蒙，补充道，“我不会反抗。但在事情查明之前，我不会交出那个人。”
那维莱特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最终点了点头。“可以。在谕示机的判决逻辑查明，以及你们的罪行界定清晰之前，予以临时拘押。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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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彼得堡的某间特殊囚室，比想象中“干净”和宽敞一些，甚至有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三张床铺。不知是那维莱特的默许，还是芙宁娜某种恶趣味下的安排。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闭，锁扣发出冰冷的撞击声。囚室内只剩下三人——或者说，两人一飞行物。
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捏出水来。派蒙终于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飘在空中，绕着带土飞了两圈，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阿……阿飞？刚才……那个大火球……还有咻一下把人变没……是你做的？你、你怎么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空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墙边，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带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尴尬？或者说，是更复杂的情绪。他想开口，想像往常一样，用那种夸张的、没心没肺的“阿飞”声线糊弄过去：“哎呀呀~派蒙你别害怕啦，阿飞刚才只是……”
话刚起了个头，空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愤怒的火焰，也没有冰冷的憎恨，只有深不见底的失望，和被欺骗的刺痛，以及……一丝残留的、不愿相信的挣扎。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带土，看着那张熟悉的橙色漩涡面具。
派蒙也停止了叽叽喳喳，顺着空的目光看向带土，小脸上也慢慢浮起了疑惑和难过。
带土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准备好的、轻浮的台词，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再也吐不出来。面具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远处监狱管道隐隐的流水声。派蒙不安地扭动着手指，看看空，又看看带土，最终也选择了闭嘴，缩到了空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带土缓缓抬起手，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面具边缘。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终于，他轻轻摘下了那张陪伴他在提瓦特行走多日的橙色漩涡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年轻却刻满风霜的脸。黑发略显凌乱，左眼是平静的深色，右眼——那是空和派蒙从未见过的奇异眼睛，血红的底色上，三颗黑色的勾玉缓缓流转，神秘而妖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侧脸颊和下颚处，有着大片狰狞的、仿佛被严重灼伤愈合后的疤痕。
这不是“阿飞”的脸。这是一个陌生而真实的男人。
他不再用任何伪装的声线。当他的本音响起时，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卸下重担般的疲惫：
“对不起，空，派蒙。”
这声道歉，如此简单，却重若千钧。他走到床边，有些脱力地坐下，左臂的伤处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开始用那真实的、沙哑的声音，缓缓讲述：
“我的名字……是宇智波带土。来自一个……很遥远的世界，一个与提瓦特完全不同的地方。”
“我不是什么流浪汉阿飞。我是一个忍者，一个……犯下过无数罪孽，失去了几乎所有重要之物，却还想苟延残喘、寻找渺茫救赎之路的……逃亡者。”
“我来到提瓦特，最初是为了寻找恢复力量的方法，以及……寻找一个名为‘生之执政’的存在，她可能与我失去的某些东西有关。我穿梭在不同的世界，用‘神威’——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种空间移动的能力。在须弥，纳西妲大人给了我一些线索，指向枫丹的魔女会。”
“我接近你们，伪装成阿飞，一方面是想借助旅行者的身份便利在各国行走，寻找线索；另一方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或许，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贪图着这份……与你们同行时，久违的、简单的感觉。不用担心背叛，不用算计得失，只是……一起冒险。”
“公子，我确实认识他。在璃月见过他与你的战斗。今天救他，是因为……我与他达成了情报交易。我需要魔女会和生之执政的线索，而他在愚人众的位置，可能接触到这些。我没想到谕示机会给出那样荒谬的判决，更没料到他会当场反抗，而那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条可能的线索断掉，或者……看着他被枫丹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置。”
他抬起头，第一次用自己真实的双眼，坦然地迎向空和派蒙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愧疚，有疲惫，有深藏的悲伤，但也有不再闪躲的坦诚。
“我知道，欺骗是原罪。我利用了你们的信任。‘阿飞’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你们看到的笨拙、好运、吵闹……大多都是表演。除了……”他微微偏过头，“除了在稻妻挡下那一刀时的心情，除了……刚才看到那维莱特说要连坐你们时，那一瞬间的动摇和……恐惧。”
“我并非毫无力量的自保之辈，但也绝非无所不能。我有所求，有所惧，有所隐瞒，也……有所珍惜。”他的目光落在空和派蒙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这就是真实的我，宇智波带土。一个满身伤痕、背负罪孽、仍在寻找前路的异乡人。”
“现在，你们知道了。”
囚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他沙哑的余音在回荡。派蒙捂着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信息量太大让她的小脑袋几乎要过载。空依旧沉默着，但眼中的失望和刺痛，似乎慢慢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震惊、困惑、理解、审视，还有一丝……了悟？
漫长的沉默后，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宇智波，带土？”
带土点了点头。
空走到他对面的床边坐下，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许久，他才慢慢说：
“在稻妻，你救了我。在须弥，你虽然总是用‘运气’解释，但很多次危机，确实因为你的‘巧合’而化解。你受伤，是为了我。”
“你骗了我们，这是事实。但……你刚才没有丢下我们离开，也是事实。”
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带土那奇异的右眼：“你说你在寻找救赎？那么，你现在找到路了吗？还是……仍然在黑暗中独自摸索？”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直插带土内心最深处。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无法回答。
派蒙这时小心翼翼地飘过来，看看带土的脸，又看看他摘下的面具，小声问：“那……那我们以后……该叫你阿飞，还是……带土？”
带土看着派蒙那怯生生却又带着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空等待答案的目光，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一个近乎于无的、苦涩却真实的弧度。
“……随你们喜欢吧。”
至少，面具已经摘下。真实的自己，第一次暴露在了这片异世界的、带着些许温暖的“光”下。前路依然迷雾重重，枫丹的麻烦远未结束，生之执政的线索依旧渺茫。
但这一刻，在这间冰冷的囚室里，面对着他欺骗过却也想要守护的同伴，宇智波带土感到了一种奇异的、久违的……轻松。
也许，这才是真正“赎罪”之路的开始——不是独自背负一切走向毁灭，而是坦诚罪孽，面对过去，并在新的羁绊中，寻找继续前行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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