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曾在神威空间独自度过漫长时光的宇智波带土而言,等待本身并非难以忍受。但此次等待,夹杂着对力量的渴望、对未知仪典的揣测、以及对无处不在的“注视”的隐隐戒备,因此,时间似乎变得非常缓慢。
他并未远离璃月港,也没有再尝试以任何形式接触钟离或往生堂。白色勾玉面具与长袍的装扮在璃月港虽显奇特,但这座容纳四方商旅、奇人异士的港口城市对此包容度颇高。只要他不惹事,不显露异常力量,最多引来一些好奇的打量和窃窃私语,并无大碍。
大部分时间,他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在璃月港的街巷、码头、市集与茶馆间游荡。写轮眼在面具后持续工作,不再是战斗时的锐利扫描,而是以一种更宏观、更细致的模式,记录着这座契约之国的呼吸与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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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清晨,绯云坡的钟声准时敲响,厚重悠远,唤醒沉睡的港城。紧接着,吃虎岩方向便传来早点铺子揭盖的蒸汽声、小贩清脆的叫卖声、以及码头工人集结的号子声。从万民堂飘出的锅气香辣浓郁,与三碗不过港的茶酒清香交织。带土常站在高处,俯瞰着这座依山傍海的城市从寂静中苏醒,逐渐被喧嚣而有序的活力填满。他见过孩童举着糖画追逐,见过老叟在街角对弈,见过商贾为一笔买卖争得面红耳赤却又在契约落印后握手言和,见过千岩军士兵一丝不苟地巡逻,眼神锐利却对寻常百姓温和有礼。
这里的生活,有着与蒙德的自由随性截然不同的、建立在严密规则与辛勤劳作之上的踏实感。每个人似乎都清楚自己的位置与职责,在“契约”与“传统”的框架下,努力经营着各自的人生。这种秩序井然的繁华,让他想起了木叶村和平时期的景象,却又更加庞大、复杂,且渗透着一种千年文明积淀下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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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他在码头僻静处,看到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风霜刻痕的老舵工,正用粗糙如树皮的手,一遍遍擦拭着一艘旧舢板,眼神温柔得像在看老友。舢板木质已显腐朽,绳缆陈旧。带土能“看”到,那船的生命力几近枯竭。
老舵工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抬头冲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的牙:“客官,看这老伙计?跟了我三十多年啦,跑遍了璃月的水路。如今是快散架喽,就像我这把老骨头一样。” 他拍了拍船舷,发出空洞的响声。
“既已无用,为何不弃?” 带土难得主动开口,声音透过面具,闷闷的。
“弃?” 老舵工摇摇头,眼中有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东西老了,旧了,不中用了,就叫‘磨损’。但‘磨损’不是错,是它陪着你、替你挡过风浪的证明。这每一道裂纹,每块修补的木板,都是一个故事。让它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也是我这个老伙计该尽的‘契约’。” 他继续擦拭着,动作缓慢而坚定,“璃月的石头会被风雨磨去棱角,璃月的人也一样。但磨掉的,只是外在;心里的那份‘念想’和‘责任’,只要还在,就丢不了。”
“磨损”……“契约”……“念想”……
带土沉默地站在那里,直到老舵工扛着破旧的渔具,佝偻着背影慢慢走远。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戴着黑色手套。这双手发动过神威,沾染过无数鲜血。它们是否也“磨损”了?他心中的“念想”又是什么?是月之眼的幻梦?是对琳的执念?还是如今这茫然的、对恢复力量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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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台附近有一家安静的书斋。带土偶尔会进去,并非看书,只是站在角落里,听那些学者、文人争论。他们争论古文字的释义,争论某段历史的真相,争论某首诗歌的格律,甚至为了一个典故的出处引经据典、互不相让。言辞激烈,却始终保持着对学问本身的敬畏与对对手的尊重。
一次,两位老者为了一卷关于“层岩巨渊古战场”的残篇记载争执不下,面红耳赤。最后,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拄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却声音洪亮:“罢了罢了!你我在此争破头,不如去总务司档案库,调出当年七星巡查的原始卷宗来对!历史真相,岂能靠臆测和口舌定论?璃月的学问,讲究的就是个‘实证’与‘传承’!我们争,是为了更接近真实,不是为了压过对方!”
另一位老者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说得对!走!现在就去!谁怕谁!”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急匆匆出了书斋,留下满室愕然又钦佩的听众。
带土看着他们的背影。为了一个可能早已无人关心的历史细节,如此执着,甚至不惜放下争执,携手去追寻更原始的记录。这就是璃月人对待“知识”和“历史”的态度?并非简单的占有或炫耀,而是将其视为需要不断辨析、验证、并传递给后人的“契约”与“责任”。这种对“真实”的追求和对“传承”的重视,与他所知的忍者世界情报的隐秘与扭曲,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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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虎岩的玩具摊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眼巴巴地看着摊子上一个手工缝制的、Q版岩王帝君龙形玩偶。玩偶做得不算精致,但憨态可掬。小女孩手里攥着几枚摩拉,显然不够。
摊主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婶,笑着摇头:“小姑娘,差两枚哦。明天再来,说不定帝君大人听到你的心愿,会让你的储钱罐多出两枚呢?”
小女孩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哭出来,只是紧紧握着那几枚摩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带土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失望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玩偶。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从袖中(神威空间)取出两枚在这个世界通用的、成色不错的银饰,轻轻放在摊位上,指了指那个玩偶。
大婶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价值远超两枚摩拉的银饰,连忙摆手:“这位客官,这太多了,这玩偶不值……”
带土没说话,只是拿起玩偶,转身朝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旁找到了小女孩。她正眼巴巴地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偷偷咽着口水。
带土走过去,将那个岩王帝君玩偶递到她面前。
小女孩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那张白色的勾玉面具,更是往后缩了缩。但当她看清递过来的是心心念念的玩偶时,眼睛瞬间瞪大了。
“给……给我的?” 她不敢置信,声音细若蚊蝇。
带土点了点头,将玩偶塞进她怀里,然后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个字。
身后传来小女孩惊喜的、带着哭腔的欢呼:“谢谢!谢谢面具叔叔!帝君大人真的显灵了!”
面具叔叔……带土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称呼过他,带着全然的信赖与期待……那个画面一闪而过,带来一阵细微的、早已麻木的刺痛。
他加快脚步,消失在人群之中。心中却留下一丝莫名的、微弱的波澜。给予,而非索取或毁灭……这种感觉,陌生而奇异。
当然,他也并非只看到美好与和谐。夜晚的码头,有醉鬼闹事,被千岩军迅速制止;阴暗小巷,有零星的、关于“愚人众又在搞什么动作”、“听说层岩巨渊下面不太平”的窃窃私语;茶馆里,说书人田铁嘴在讲述岩王帝君传说时,偶尔会感慨“帝君近年愈发少现身了,唉……”。
平静的璃月港下,暗流确实在涌动。而请仙典仪,无疑是这些暗流可能交汇、爆发的关键节点。
七日转瞬即逝。
宇智波带土对璃月港的“表面”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他看到了秩序下的活力,传统中的韧性,契约精神渗透在日常的方方面面,也看到了潜藏的危机与人心浮动。这些观察本身,未必直接带来力量的恢复,却像无声的细雨,一点点浸润着他那被仇恨、执念和孤独冰封了太久的心湖,荡开极其微弱的涟漪。
或许,正如钟离所暗示的,观察这个过程本身,就是“筹码”的一部分——让他更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与人心,也可能……让他更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缺失的是什么。
第七日,清晨。玉京台方向,已有庄严肃穆的气氛开始凝聚。
宇智波带土站在绯云坡的高处,迎着初升的朝阳,望向玉京台的方向。
等待结束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因为七日观察而略有波澜的心绪重新压回冰冷平静的深处,迈步汇入前往玉京台观礼的人流之中。
契约之国的重大仪典,岩王帝君的降临,暗处的蠢蠢欲动……以及,他苦苦追寻的那一丝“可能”。
一切,都将在今日揭晓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