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异乡的琴声》

春巡首站，定在江南一座千年古城。演出场馆是一座修缮过的老剧院，青砖黛瓦，飞檐翘角，舞台上方悬着褪色的红绸，像一段被时光浸染的旧梦。后台，吴彧泽正调试小提琴的琴弦，指尖微微发颤。她从未在如此陌生的城市，面对如此陌生的观众，演奏如此重要的作品。

赵柯淳坐在一旁，沉默地翻看乐谱。他神色如常，但吴彧泽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纸页边缘轻轻摩挲，节奏紊乱——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

“学长，”她轻声说，“你还好吗？”

“没事。”他合上乐谱，声音平稳，“只是……舞台太陌生了。”

她明白。这不只是舞台陌生，而是整个环境都变了。没有熟悉的琴房，没有李教授在台下注视，没有那盏总在深夜为他们亮着的灯。他们像被抛入一片未知的湖面，连回声都显得陌生。

演出开始。

《光与影的协奏曲》前奏缓缓响起，赵柯淳的钢琴如月光洒落，沉静而克制。吴彧泽的小提琴随之而起，像一缕微光在夜色中游走。一切顺利，直到第二乐章——“对话”。

按照编排，此处应是小提琴先奏出一段疑问般的短句，钢琴再以沉思的和弦回应。然而，当吴彧泽拉出那句“提问”时，赵柯淳的手指忽然僵住。

钢琴声断了。

台下一片寂静。

吴彧泽心跳骤停。她转头看向他，只见赵柯淳低着头，额角渗出细汗，手指悬在琴键上，却迟迟未落。他的眼神空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阴影吞噬。

——他失常了。

后台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李教授在侧幕紧握拳头，却无法干预。

吴彧泽知道，此刻若停下，整首曲子将彻底崩塌。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没有等待钢琴的回应，而是继续拉奏，即兴地，将原本的“提问”旋律拉长、变形，像一缕不肯熄灭的光，在黑暗中执着地寻找方向。

她拉的，是他们第一次深夜合奏《梦幻曲》时，他为她示范的那段左手伴奏的变奏。那是他音乐里最温柔的部分，是她曾说“像初春的溪水”的旋律。

琴声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孤独而坚定。

忽然，一个极轻的音符从钢琴上传来。

是C小调的主音。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赵柯淳的手指终于落下，以极弱的力度，回应了她的旋律。

吴彧泽睁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拉奏，将那段即兴旋律缓缓引向原曲的轨道。她的琴声像一只手，轻轻牵着他，从迷途的暗影中走回。

钢琴声渐渐恢复力量，与小提琴交织，重新奏响“对话”乐章。这一次，不再是预设的编排，而是真正的心灵应答。

台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音乐家微微点头，低声对身旁人道：“这才是音乐——不是完美的技巧，而是真实的共鸣。”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剧院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吴彧泽放下琴弓，转头看向赵柯淳。他正望着她，眼中不再是冰封的疏离，而是一种近乎柔软的光。

“你把我拉回来了。”他轻声说。

“是你自己走回来的。”她笑，“我只是……记得你音乐里的温度。”

后台，李教授走上前，拍了拍赵柯淳的肩：“你知道吗？刚才那段即兴，才是《光与影》最动人的部分。”

他点头，目光落在吴彧泽身上：“她让我明白，光不是用来照亮影的，而是与影共舞的。”

夜风从窗缝吹入，拂动乐谱的纸页。那页上，他们曾写下“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寻找光的人”。

而此刻，他们终于懂得——光与影，本就是同一首曲子的两个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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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返程的列车》——巡演途中，他们在归途的列车上静看风景，谈及未来与理想。吴彧泽问：“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合奏，音乐还会把我们连在一起吗？”赵柯淳的回答，让窗外的夕阳都为之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