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墙的砚痕

夜风吹得窗帘边角轻轻晃，漏进来的星子碎光落在旧笔记本的封皮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银霜。温知兰把本子重新塞回抽屉最深处，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锁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她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半掩的窗帘，晚风裹着秋夜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屋里憋闷的火气，却吹不散心口那团又酸又涩的疙瘩。

院墙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枝桠间挂着的月亮偏了西，星子倒是比刚才更亮了，一颗颗缀在墨色的天幕上，像极了去年沈清砚陪她看星时，指给她看的“牵牛星”。那时他的指尖擦过她的发梢，温温的，带着淡淡的墨香，轻声说：“知兰你看，牵牛星永远守着织女星，就像我会守着我们的约定。”

“骗子。”温知兰对着窗外的星子又低声骂了一句，可话音刚落，眼角就又热了。她靠在窗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棂的木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班主任那句“他在市里最好的中学，过得很好”。过得很好……那他是不是早就把青屿巷的晚风、小院的石凳，还有那个星落之夜的约定，都忘干净了？是不是早就把那个抱着笔记本等他的自己，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的光在暗夜里格外刺眼。温知兰愣了愣，伸手摸出手机，解锁时指尖都带着点莫名的慌，心底竟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期待——或许是沈清砚的消息呢？哪怕只是一条无关痛痒的问候，也好。

可屏幕上跳出来的，是闺蜜林溪发来的消息：“知兰，你猜我在市图书馆的留言墙看到了什么？有人写了句“星落枕间时，赴君半程约”，字超好看，和你之前给我看的沈清砚的字一模一样！”

温知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秒。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敢点下回复。留言墙？市图书馆？沈清砚不仅记得这句诗，还把它写在了市图书馆的留言墙上？那他为什么连一句消息都不肯给她发？是觉得那句约定只是随口说说，写在公共的留言墙上，就当是给这段关系画了个潦草的句号吗？

怒火又一次涌上来，比刚才更甚，烧得她眼眶发烫。温知兰咬着牙，指尖飞快地敲着屏幕回林溪：“在哪？具体位置？麻烦你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林溪秒回：“市图三楼文学区的留言墙，最右边的角落，我刚拍了照，给你发过去。对了知兰，这么晚了，你别冲动啊！”

照片很快传了过来，背景是米白色的留言墙，右下角用黑色签字笔写着那行熟悉的字：“星落枕间时，赴君半程约。”字迹瘦硬清挺，和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最后那个小小的砚台形落款，都分毫不差——那是沈清砚独有的标记，他说过，砚为心，字为言，落笔即算数。

温知兰盯着照片，手指攥得手机壳都发烫。算数？他的算数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他把承诺写在陌生人能看见的留言墙上，却不肯给等他的人，发一句简单的问候。

她随手抓了件外套，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往外冲，玄关的柜门被她带得“砰”一声撞在墙上，惊飞了院角的几只麻雀。晚风卷着落叶打在她脸上，带着刺骨的凉，她却丝毫没觉出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市里，要去那个图书馆，要亲眼看看那行字，要问问沈清砚，到底把他们的约定当成了什么，把她当成了什么。

打车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有路灯拖着长长的影子，把她的身影拉得格外孤单。市图书馆已经闭馆，铁栅栏门紧紧锁着，昏黄的灯光从馆内透出来，隐约能看到三楼的轮廓。

温知兰站在铁栅栏外，仰头望着三楼的方向，心口的酸涩和怒火交织着，烧得她浑身发疼。她想起去年深秋的那个夜晚，沈清砚把笔记本递给她时，眼神认真得像是在许下一生的诺言。他说：“知兰，等我转学回来，我们就来市图书馆，把这本本子写满，好不好？”

那时的风很软，星子很亮，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可现在，风还是那晚的风，星还是那晚的星，承诺却成了笑话。

她蹲在铁栅栏旁，抱着膝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震动，是林溪发来的消息：“知兰，我打听清楚了，写那行字的人，上周还来过图书馆，说等下个月，要带一个很重要的人来这里，一起看星落”

温知兰的指尖一颤，眼泪突然就停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