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暗夜里亮得刺眼,林溪的消息像一颗石子,狠狠砸进温知兰混沌的心湖,溅起的涟漪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震荡。她指尖攥着手机,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很重要的人”五个字,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很重要的人……是谁?
温知兰蹲在市图书馆的铁栅栏外,秋夜的晚风卷着落叶,在她脚边打旋,带着透骨的凉意。她抬起头,望着三楼文学区的方向,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面留言墙就在那里,承载着沈清砚的字迹,也承载着她碎了一地的期待。
她想起去年深秋的那个夜晚,沈清砚也是这样望着星空,轻声说要带她来市图书馆,把笔记本写满,要和她一起看海边的星落。那时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语气里的认真,让她心甘情愿地等了整整一年。可现在,他要带另一个“很重要的人”来这里,赴一场她从未被提及的星落之约。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温知兰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疼,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丝倔强取代。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她要等,等图书馆开门,亲眼看看那行字,看看那个砚台落款,是不是真的如林溪所说,和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她沿着图书馆的围墙慢慢走着,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街道上偶尔有晚归的车辆驶过,车灯短暂地照亮前路,又很快陷入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传来晨练老人的咳嗽声,图书馆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温知兰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过去,脚步因为急切而有些踉跄。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工作人员整理书籍的沙沙声。她直奔三楼文学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找到一点沈清砚的痕迹,又害怕面对他早已把她遗忘的事实。
三楼文学区的留言墙就在最右边的角落,米白色的墙面被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签和字迹,唯独右下角那片区域,只有一行熟悉的字:“星落枕间时,赴君半程约。”
温知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行字,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字迹瘦硬清挺,笔锋里带着熟悉的温润,最后那个小小的砚台落款,和笔记本上的分毫不差。那是沈清砚的字,是他独有的标记,是他说过“落笔即算数”的承诺。
可现在,这份承诺成了公开的秘密,却唯独对她,绝口不提。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墙面,仿佛能感受到沈清砚落笔时的力道。墙面上还残留着签字笔的墨香,混合着图书馆里旧书的气息,在空气中静静弥漫。她想起沈清砚曾经说过,墨香是有记忆的,能记住那些藏在文字里的心事。可这份记忆里,是否还有她的位置?
“同学,你也喜欢这行字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知兰猛地回头,看到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正微笑着看着她。老爷爷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诗集,眼神里满是慈祥。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爷爷,您认识写这行字的人吗?”
老爷爷笑了笑,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这孩子的字,很有灵气啊。上周我还见过他,他来这里查资料,临走前写下了这行字。”
“您见过他?”温知兰的心跳瞬间加快,连忙追问,“爷爷,他是什么样子的?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是个很清秀的小伙子,穿着蓝色的校服,眉眼很温和,”老爷爷回忆着说,“他说,这行字是写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等下个月星落最盛的时候,要带那个人来这里,把后半程的约定补上。”
下个月星落最盛的时候……温知兰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沈清砚说过,海边的星落在每年的十月中旬最为壮观,而现在,已经是九月末了。
“那他有没有说,那个人是谁?”温知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爷爷摇了摇头:“他没说,只是提到的时候,眼里的光很亮,像在期待什么很美好的事情。对了,他还问我,青屿巷的老槐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茂盛。”
青屿巷的老槐树……温知兰的心猛地一揪。他还记得青屿巷,还记得老槐树,可他为什么不记得她?为什么不联系她?
“谢谢您,爷爷。”温知兰勉强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同学,”老爷爷叫住了她,递过来一张小小的便签,“这是那孩子落下的,我捡到的时候,上面只写了一个‘兰’字。我想,或许和这行字有关,你要是见到他,帮我还给他吧。”
温知兰接过便签,指尖触到那张薄薄的纸,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便签上的“兰”字,和笔记本上、留言墙上的字迹一模一样,瘦硬清挺,带着淡淡的墨香。
是她的名字,是温知兰的“兰”。
他还记得她的名字,他写下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是她,还是那个“很重要的人”?
温知兰攥着那张便签,转身跑出了图书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老爷爷的话,全是那个“兰”字,全是沈清砚熟悉的字迹。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一家熟悉的文具店门口。那是她和沈清砚以前经常来的地方,店里的老板还记得她,笑着打招呼:“知兰,好久没来了,要不要看看新到的笔记本?”
温知兰愣了愣,走进了文具店。店里的陈设和以前一样,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笔记本和文具。她的目光落在货架最上层,那里放着一款和沈清砚送她的一模一样的旧款笔记本,封皮泛黄,边角磨得发毛。
“老板,这款笔记本还有吗?”温知兰指着那款笔记本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这款早就停产了,这是最后一本了。上次有个小伙子也来问过,说想找一款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说是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温知兰的心又是一震:“是个穿着蓝色校服,眉眼很温和的小伙子吗?”
“对对对,就是他,”老板点了点头,“他还说,那个笔记本对他很重要,是他和一个朋友的约定。”
朋友……温知兰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朋友”。原来,那些温柔的时光,那些郑重的约定,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她走出文具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林溪发来的消息:“知兰,你没事吧?昨天晚上你跑出去,我担心了一整晚。对了,我又打听了一下,沈清砚转学后,他妈妈身体一直不好,他爸爸工作又忙,他不仅要照顾妈妈,还要兼顾学业,好像过得也不容易。”
温知兰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妈妈身体不好?他要照顾妈妈?
这些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他转学后过得风生水起,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却从来没想过,他可能也有自己的难处。
她想起班主任说过,沈清砚进了市里最好的中学,成绩优异,身边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以为那是他过得好的证明,却没想过,那可能是他在重压之下,拼尽全力才换来的结果。
温知兰的心里五味杂陈。愤怒、委屈、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攥着那张写着“兰”字的便签,指尖微微发颤。或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或许,他不是故意不联系她,而是真的有苦衷?
她决定去沈清砚现在就读的中学看看。她想亲口问问他,问问他妈妈的情况,问问他为什么不联系她,问问他留言墙上的约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砚就读的中学在市区的另一端,温知兰辗转了好几趟公交车,才终于到达。那是一所重点中学,校门气派,校园里绿树成荫。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温知兰站在学校门口,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沈清砚。
他比去年高了一些,穿着蓝色的校服,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眉眼依旧温和,只是脸色比以前苍白了些,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正扶着一位脸色憔悴的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走着,那个妇女的手臂挽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很依赖他。
那应该就是他的妈妈吧。
温知兰的心跳瞬间加快,她想冲过去,想问他所有的问题。可当她看到沈清砚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妈妈,耐心地叮嘱着什么,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温柔时,她又停下了脚步。
她突然明白了。他不是故意不联系她,不是把她忘了。他只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一边要照顾生病的妈妈,一边要应对重点中学的学业压力,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兑现那些曾经的约定。
留言墙上的字,是他对过去的怀念,是他对约定的坚守。那张写着“兰”字的便签,是他藏在心底的牵挂。而那个“很重要的人”,或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或许,只是他想带着妈妈,来看看他曾经许下的愿望。
温知兰站在原地,看着沈清砚扶着他妈妈慢慢走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她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是因为心疼和释然。
她转身离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带着温暖的气息。她攥着那张便签,心里的疙瘩渐渐解开了。或许,有些约定不需要立刻兑现,有些牵挂不需要挂在嘴边。沈清砚有他的难处,她也有她的等待。
她想起去年那个星落之夜,沈清砚说:“星落枕间时,赴君半程约。”或许,他们的约定,从来都没有过期,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耐心,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赴一场完整的星落之约。
温知兰慢慢走着,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她不知道沈清砚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承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但她知道,她会一直珍藏着那本旧笔记本,珍藏着那张写着“兰”字的便签,珍藏着那些温柔的时光。
她抬头望着天空,阳光正好,云淡风轻。远处的天际线,仿佛已经有了星落的预兆。而她,会在原地,带着满心的期待,等待着沈清砚,等待着那场迟到的、完整的星落之约。
或许,下一个星落最盛的夜晚,他们会在市图书馆的留言墙前重逢。那时,他会笑着对她说:“知兰,我回来了。”而她,会笑着回应:“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墨香和青草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星落有期,约定不散,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