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跑山后的第三天，闻煜收到邬烬的消息时，正在整理京大的入学材料——屏幕上是张冷门蹦极基地的航拍图，悬崖直插碧绿湖面，配文：“瞒着所有人，去不去？”

　　闻煜鼻尖的小痣瞬间亮了，骨子里的野被彻底点燃，秒回：“废话，什么时候？”她早就对蹦极好奇，不是为了找刺激，是想尝尝那种彻底挣脱束缚的自由，而邬烬，恰好是那个不用多说就能懂她的人。

　　约定的清晨，两人都穿了低调的黑色连帽衫，邬烬开车绕了三条远路，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熟人的街区。蹦极基地建在山谷深处，晨雾还没散，风里带着草木和湖水的清冽，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只剩鸟叫和风声。

　　“比想象中更野。”闻煜站在起跳台边缘，往下望去时眼底闪着光，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跃跃欲试。

　　邬烬站在她身边，黑色连帽衫的帽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左眼尾的泪痣，眼神坚定得不像平时那个会纯情躲闪的人：“怕吗？”

　　“你才怕吧？”闻煜转头瞪他，嘴角扬着挑衅的笑，“要不要赌一把，谁先怂谁请草莓蛋糕？”

　　“赌就赌。”邬烬勾起嘴角，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不过，双人跳。”

　　工作人员过来系安全绳时，两人的手下意识握在了一起。邬烬的手微凉，却握得很紧，闻煜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心里泛起莫名的踏实。倒计时喊到“1”的瞬间，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并肩纵身跃了下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风声在耳边呼啸，晨雾扑在脸上，带着清凉的湿意。闻煜没有尖叫，反而放声大笑，身体随着绳索自由下坠、回弹，像只彻底挣脱牢笼的白鸟。她转头看邬烬，他的帽子被风吹掉，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底却亮得惊人，嘴角挂着肆意的笑，哪还有半分平时的腹黑沉默。

　　两人在空中荡了许久，绳索的拉力渐渐放缓，湖面的风光清晰映入眼帘，碧绿的水波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山谷层林叠翠。直到工作人员将他们拉回平台，两人落地时还有些腿软，却相视而笑，眼里满是酣畅淋漓的快乐。

　　坐在观景长椅上休息时，闻煜从包里掏出拍立得，对着湖面按下快门，照片里晨雾缭绕，像闯入了无人之境。邬烬接过相机，对着她拍了一张——她的连帽衫滑落，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鼻尖的小痣在晨光里格外醒目，眼底带着未散的雀跃，是全然舒展的模样。

　　相纸慢慢显影，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湖面，空气里满是默契的安静。忽然，闻煜轻声开口：“你说，那些跳楼的人，得有多讨厌这世界啊？”

　　话音刚落，她转头看向邬烬，却发现他也刚好转头看她，眼里带着同样的思索，几乎是同时，他也问出了同样的话：“你说，那些选择跳楼的人，得有多厌恶这个世界？”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随即轻轻笑了。心有灵犀的共鸣，比任何情话都更戳人。

　　“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我觉得什么都能放下。”闻煜收回目光，看着湖面，声音轻了些，“风那么大，风景那么好，好像所有纠结都没必要了。”她学医学，见过太多对生命的眷恋与遗憾，此刻更懂那种放弃生命的绝望。

　　邬烬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拍立得边缘，耳尖悄悄泛红，像鼓足了毕生勇气，声音带着点微哑的紧张：“闻煜，我……”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执拗，“我好像，不止想跟你做朋友。”

　　闻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转头看他——他的脸颊红透了，从耳根蔓延到下颌，眼神却没有躲闪，直直地望着她，左眼尾的泪痣在晨光里泛着红，纯情又炙热，完全没了平时的腹黑模样。

　　“我知道，我们要分开，要跨时差，要走不同的路。”邬烬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但我不想憋着，我喜欢你，从游乐园拍立得开始，从你嘴硬送我钢笔开始，从山顶你想吻我开始。”

　　闻煜的脸颊烫得厉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甜。她张了张嘴，傲娇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轻声的回应：“……我也是。”

　　话音未落，邬烬就伸手轻轻托住她的脸颊，俯身吻了下来。这个吻比山顶那次更深情，没有了纯情的慌乱，只有压抑已久的心动和珍视，带着草木的清冽和阳光的暖意，辗转厮磨，像是要把彼此的气息刻进骨子里。

　　闻煜抬手搂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短暂却炙热的感情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缓缓分开，鼻尖相抵，呼吸灼热。邬烬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声音带着点后怕的庆幸：“还好，没错过。”

　　闻煜笑了，眼底闪着水光，却不是难过：“但我们，走不远的。”

　　邬烬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也笑了，带着点无奈的清醒：“我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等我去英国那天，我们就分开。不纠缠，不耽误，就当这段时光，是偷来的自由。”

　　“好。”闻煜点头，嘴角扬着傲娇的笑，语气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涩，“到时候我会笑着送你上飞机，不哭不闹，比你潇洒。”

　　邬烬挑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不服输的嘴硬：“别嘴硬，你玩不过我的。我走的时候，肯定比你更干脆。”

　　“谁怕谁。”闻煜拍开他的手，却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不过，这段时间，你得听我的。我想去哪，你就得陪我去哪。”

　　“没问题。”邬烬笑着答应，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紧扣，“反正，欠你的草莓蛋糕，还没请够。”

　　阳光渐渐升高，湖面的波光更亮了。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刚洗出的拍立得，背面还没来得及写字，却已经被彼此的温度焐热。他们都清楚，这段感情注定是短暂的，像蹦极时的自由一样，转瞬即逝，却足够深刻。

　　瞒着所有人的蹦极，瞒着所有人的喜欢，瞒着所有人的约定——他们是亲吻过的恋人，是即将分手的知己，是明知没有未来，却依然愿意奔赴彼此的人。青春里最炙热的心动，或许从来都不是长相厮守，而是哪怕只有一段时光，也愿意毫无保留地交付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