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里的热水渐渐凉透,氤氲的水汽也散得差不多了。慕容珩靠在桶边,指尖划过水面,泛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可脑海里的画面,却依旧清晰得挥之不去。
他刚从浴桶里出来,用布巾擦拭身体时,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道被阿糯抓伤的伤口,已经结痂,只剩下淡淡的红痕,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白天发生的一切。不知怎的,身体里那股熟悉的躁动,竟又一次悄然升起,比之前更加汹涌。
“该死。”
慕容珩低骂一声,将布巾扔在一旁。他本以为沐浴能驱散那股异样的感觉,却没想到,只是看到一道结痂的伤口,就又一次失控。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走到床边,再次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不再压抑脑海里的画面——阿糯蓝眸里的懵懂,她舔舐伤口时温热的舌尖,她海藻抹胸下柔缓的弧度,甚至她被他呵斥后,委屈地缩在潭底的模样……所有与她相关的片段,都在此刻清晰地浮现。
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些,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直到身体彻底放松,那股憋闷已久的躁动终于得到释放,他才猛地喘了口气,额角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所谓的污秽之物,弄得到处都是,沾湿了床单,也沾到了他的指尖。
慕容珩看着那片狼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厌恶这种失控的自己,也厌恶这因鲛人而起的、不堪的反应。他起身,走到外间,将指尖的污秽冲洗干净,又换了一套干爽的里衣,才重新走回内室。
他没有看那张被弄脏的床,而是径直走到书桌前,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拉到自己面前。烛火跳动着,映着他冷硬的侧脸,他拿起笔,蘸了墨,开始批改奏折,仿佛刚才那番不堪的举动从未发生过,脸上没有丝毫红晕,也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如既往的冰冷与专注。
奏折上的内容繁杂,有边境的军情,有地方的灾情,还有朝堂上官员的任免——这些都是他平日里最熟悉的事务,也是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事。他的笔尖在纸上快速划过,字迹刚劲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外的梆子声敲了三下,已是古代的凌晨两三点。
慕容珩终于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桌面上的奏折已经批改完毕,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寝室,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感,突然涌上心头。
他本想睡下,走到床边,却又停住了脚步。那张被弄脏的床单还没换,上面的污秽痕迹刺眼得很,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转身走到外间的软榻旁,躺了下去,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阿糯的模样;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冰冷的墙壁,还有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不想承认,自己竟在想念那只鲛人。
不是喜欢,绝对不是。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那只蠢物打乱了他的平静,让他第一次有了如此失控的反应,所以才会忍不住想再看看她,想确认她是否还安分地待在寒潭里,想再用葡萄逗弄她,想再看到她委屈又期待的眼神——只是这样而已,只是为了重新掌控那种“掌控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被她影响。
可这种自我安慰,却显得格外苍白。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起,她将那颗最大最圆的葡萄放在他脚边时,蓝眸里的期待;想起她用牙齿撕咬绷带时,专注的神情;想起她被他踢掉葡萄后,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这些画面,像藤蔓般缠上他的心头,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废物。”
慕容珩低骂一声,猛地从软榻上坐起。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玄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却依旧挡不住他眼底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烦躁,有羞耻,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想要见到她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
他起身,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玄色的外袍,随意地套在身上,连腰带都没系好。他脚步急促地走出寝室,门外的侍卫见他深夜出来,连忙躬身行礼,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不想惊动任何人。
慕容珩没有让侍卫跟随,独自一人,朝着寒潭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王府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他走得很快,玄色的外袍在身后飘动,像一道黑色的影子,穿梭在夜色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见到阿糯后要做什么。或许只是想看看她是否还在哭,或许只是想再逗弄她一下,或许……只是想确认,那只让他失控的鲛人,还好好地待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走到寒潭院外,他停下脚步,透过木门的缝隙,看向里面。
寒潭的水面平静无波,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细碎的光斑。阿糯蜷缩在潭底的鹅卵石上,已经睡着了,粉蓝的鱼尾轻轻搭在水面上,蓝色的长发散落在肩旁,发间还沾着几颗未干的鲛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嘴里还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带着几分委屈。
慕容珩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眼底的烦躁渐渐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他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潭底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想起自己二十七年的人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深夜不睡,独自一人,偷偷看着一只被他囚禁的鲛人。这种感觉,陌生又荒谬,却又让他无法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的人设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情绪,不允许他对一只鲛人产生如此复杂的念想。他是那个冷血无情、阴晴不定的摄政王,是那个掌控着大印王朝半壁江山的男人,怎么能被一只小小的鲛人打乱心神?
可此刻,看着阿糯熟睡的模样,他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犹豫——或许,不用那么快“管教”她?或许,可以再留她一段时间,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让他“意外”的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个玩物而已。”他低声对自己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等过段时间,腻了,就处理掉。”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寒潭院,脚步依旧急促,却比来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回到寝室,他重新躺回软榻,闭上眼睛。这一次,脑海里的画面依旧清晰,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躁动,反而多了几分奇异的平静。
他不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那只来自深海的鲛人,已经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无法收回的石子,而这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一点点扩大,最终彻底打乱他早已规划好的人生。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而这位阴晴不定的摄政王,终究还是在对一只鲛人的复杂念想中,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