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梧桐枝叶的缝隙，洒在寒潭水面上，映出细碎的光斑。阿糯睡了许久，直到潭水的凉意轻轻拂过她的尾鳍，才缓缓睁开蓝眸。她伸了个懒腰，粉蓝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带起一串细碎的水花，目光扫过潭底时，突然亮了起来。
潭底的鹅卵石间，几条黑色的鲤鱼正在慢悠悠地游动。它们体型不大，鳞片呈深黑色，带着淡淡的光泽，不像是人工饲养的，更像是从山涧流下来的野生鲤鱼。阿糯的蓝眸里瞬间染上了兴奋——她在北海时，常和同伴一起捕捉海鱼，此刻看到这些新鲜的淡水鱼，突然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鲛人虽天性善良，却也保留着深海生物的野性，生食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习惯。
阿糯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原本纤细的指甲，在她的意念下，突然变长了几分，指尖泛着淡淡的寒光，这是她捕猎时才会有的状态。她轻轻摆动尾鳍，身体像一道粉蓝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鲤鱼游去。鲤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四散游开，却还是被阿糯精准地抓住了一条。她张口咬下，鲜美的鱼肉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水鱼独有的清甜，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嘴角沾着细碎的鱼鳞，却毫不在意。
就在她吃得正欢时，岸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慕容珩。
他依旧穿着一袭玄色长褂，腰间的“碎霜”剑并未佩戴，想来是在自己府中，少了几分朝堂上的戾气，却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走到潭边，目光落在水中正在吃鱼的阿糯身上，凤眸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阿糯听到脚步声，立刻停下了吃鱼的动作。她看到慕容珩，蓝眸里瞬间涌上欢喜，也顾不上再吃剩下的鱼，迅速摆动尾鳍，向岸边游去。她突然想起自己藏在发间的那颗葡萄——那是她从章和殿带出来的，最大最圆的一颗，一直舍不得吃，想留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他。
她抬手，从蓝色长发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颗青葡萄，葡萄上还沾着几根她的发丝，却依旧饱满鲜亮。她游到岸边，将葡萄轻轻放在慕容珩的脚边，然后抬起头，蓝眸里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在献宝。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慕容珩手腕的绷带上。那道被她抓伤的伤口，还缠着白色的纱布，隐隐能看到渗出的血迹。阿糯的蓝眸里闪过一丝愧疚，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慕容珩的手腕。
慕容珩没有挣脱，只是垂眸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阿糯不会解开绷带，也不懂人类的包扎方式，她犹豫了一下，竟直接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住绷带的边缘，用力一撕。纱布被她咬开一个口子，她又继续撕咬，直到将整个绷带都从慕容珩的手腕上撕下来，随手吐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露出的伤口，依旧狰狞，深可见骨的痕迹还未愈合，鲜血还在缓缓渗出。阿糯看着伤口，蓝眸里满是心疼，她微微仰头，将粉嫩的舌尖凑到伤口处，用自己的唾液，轻轻舔舐着那道伤痕。她的唾液带着鲛人特有的治愈力量，这是她在北海时，族人生病受伤时常用的方法。
慕容珩的身体微微一僵。
舌尖的触感温热而柔软，带着淡淡的水汽，原本刺痛的伤口，竟在被舔舐的瞬间，传来一阵奇异的痒意，疼痛感渐渐消散。他垂眸看着阿糯专注的神情，看着她蓝眸里的认真，左眼尾的那颗痣，因眼神的复杂而显得愈发妖冶。他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更从未想过，这只鲛人的唾液，竟真的有治愈的能力。
不过片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原本外翻的皮肉渐渐合拢，鲜血也停止了渗出，最后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痂，只剩下淡淡的红痕，证明着这里曾受过伤。
阿糯见伤口愈合，蓝眸里瞬间涌上欢喜，她抬起头，对着慕容珩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像是在说“你看，我帮你治好啦”。
接着，她又转身游回潭中，将刚才吃了一半的鲤鱼捡了起来，鱼尾摆动着，再次游到岸边，将鱼轻轻放在慕容珩的脚边——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她想和他分享。
做完这一切，阿糯觉得还不够。她看着慕容珩站在岸边，又看了看清凉的潭水，突然觉得，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定很热，不如和她一起在水里玩。这个念头一出，她便立刻行动起来。
她伸出手，猛地抓住慕容珩的手腕，用力将他往潭水里拽。
慕容珩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体一时不稳，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直接跌进了寒潭里。潭水虽清澈见底，却有两三米深，比他的身高还要高几分，冰冷的潭水瞬间将他的玄色长褂浸透，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腹线条。
他的水性极好，落水后立刻稳住了身形，却还是被冰冷的潭水呛了几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还没等他缓过神，阿糯就拉着他的手腕，在潭水里快速地游动起来，粉蓝鱼尾带起的水流溅了他一脸，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兴奋地拉着他，一会儿游到潭中央，一会儿又游回岸边，像是在和他玩闹，以为这样他会和她一样开心。
慕容珩的脸色，却在落水的瞬间，彻底阴沉了下来。
冰冷的潭水让他浑身发冷，更让他愤怒的是，这只鲛人竟然敢如此放肆——敢拽他入水，敢用这种近乎冒犯的方式和他“玩闹”，她真以为自己治愈了他的伤口，就能抵消之前的过错，就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吗？
“松开。”
慕容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用力想挣脱阿糯的手，却没想到她的力气竟比看起来大得多，抓得异常牢固。
阿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怒火，依旧拉着他在潭水里游动，蓝眸里满是兴奋，嘴里还发出细碎的咿呀声，像是在邀请他一起玩。她甚至还故意摆动尾鳍，将潭水泼到慕容珩的脸上，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
这副模样，在慕容珩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他的耐心彻底耗尽，左手猛地抬起，用力捏住阿糯的手腕。他的力道极大，捏得阿糯瞬间疼得皱起了眉头，蓝眸里的兴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和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不开心了。
慕容珩没有理会她的委屈，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声音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谁准你碰本王的？”
阿糯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身体往后退了退，粉蓝鱼尾轻轻摆动着，带着几分恐惧。她看着慕容珩阴沉的脸，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他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慕容珩从潭水里站起身，冰冷的潭水只到他的胸口，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玄色长褂滴着水，让他看起来愈发阴沉可怖。他看着水中那个瑟瑟发抖的鲛人，眼底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
他一步步向阿糯走去，每走一步，潭水都泛起一圈涟漪，带着冰冷的压迫感。阿糯吓得不停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潭边的鹅卵石，退无可退。
“看来，”慕容珩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左眼尾的那颗痣因怒火而显得愈发妖冶，“本王还是太纵容你了。”
他伸出手，捏住阿糯的下巴，力道极大，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冰冷的眼睛。“记住，”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是本王的所有物，本王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再敢放肆，本王不介意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痛苦。”
阿糯的蓝眸里瞬间涌上水汽，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底滚落，刚脱离脸颊，就凝成了莹白的鲛珠，“嗒嗒”地落在潭水里，泛着细碎的光。她想挣脱，却被慕容珩捏得死死的，只能无助地看着他，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满是委屈和恐惧。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和他分享葡萄，想帮他治好伤口，想和他一起玩，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慕容珩看着她落泪成珠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冷哼一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收起你这廉价的眼泪，”他冷冷地说，“本王不吃这一套。”
说完，他转身，一步步走出寒潭。冰冷的潭水从他的身上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痕。他没有再看阿糯一眼，只是带着满身的戾气和寒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糯瘫坐在潭底的鹅卵石上，看着慕容珩离去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鲛珠在她身边堆起小小的一堆，却再也没有人会在意。她蜷缩起身体，粉蓝鱼尾紧紧地裹住自己，蓝眸里满是委屈和恐惧。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不是她的同伴，也不是她可以亲近的人。他是她的主人，是掌控她命运的人，而她稍有不慎，就会惹他生气，就会受到惩罚。
寒潭的水依旧清澈，阳光依旧温暖，可阿糯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冰冷起来。她抱着自己的尾巴，在潭底瑟瑟发抖，第一次开始想念北海的家，想念那些和她一起嬉戏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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