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晨光到星光》

高一开学那天，许悠然抱着一摞新书往教室跑，在走廊拐角撞上道结实的后背。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数学必修一》滑到男生脚边，被他弯腰拾起。

“抱歉。”男生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阳光透过走廊窗户落在他发梢，镀上层浅金。许悠然这才看清，是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凌霄——听说中考是全市第一，篮球也打得极好。

“该说抱歉的是我。”她慌忙去捡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凌霄把书递还给她，指腹擦过封面的粉笔灰：“我是凌霄，一班的。”

“许悠然，也在一班。”她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走廊里的预备铃还响。

他们的座位隔着三排。许悠然总在数学课上偷偷看凌霄，看他用红色水笔在练习册上画辅助线，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窗外的蝉鸣搅在一起，成了整个夏天最清晰的背景音。凌霄似乎对周遭的动静不太在意，直到某次月考，许悠然的物理卷上多了行小字：“最后一道大题，用动量定理更简单。”字迹遒劲，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她写满公式的草稿区。

朋友颜玺撞了撞她的胳膊：“喂，学霸给你开小灶呢。”许悠然把卷子往抽屉里塞，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那时的朋友堆像株疯长的藤。班长赵磊总爱组织周末篮球赛，凌霄是绝对主力，许悠然和颜玺就坐在场边的台阶上，用冰镇汽水给他们当加油道具；文艺委员苏晓晓会拉着大家去后山摘野果，凌霄总能找到最高处最红的那串，扔给跳起来够不着的许悠然；就连最调皮的周明，也会在晚自习时，把偷偷藏的漫画书分给大家传看，被老师发现时，凌霄总能不动声色地把书塞进自己桌肚。

他们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埋过“时间胶囊”，里面有凌霄的篮球手环、许悠然的错题本、颜玺的明星海报，还有赵磊写了一半的检讨书。周明用马克笔在胶囊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等我们考上大学，回来挖出来，看看谁先脱单。”

高二分文理，凌霄选了理，许悠然咬着笔杆犹豫了三天，最后在志愿表上填了理科——她其实更爱文科的诗词歌赋，但颜玺趴在她耳边说：“你看凌霄每次讲题时的眼神，多认真啊。”

理科班的日子被公式和试卷填满。许悠然的物理总拖后腿，凌霄就把自己的错题本借给她，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易错点，甚至有几处画了小漫画：一个小人对着复杂的电路图发愁，旁边站着个举着“别怕”牌子的小人。

“凌霄，你画的这是我吗？”许悠然举着错题本问他，晚自习的灯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凌霄正在演算物理题，笔尖顿了顿：“随便画的。”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他们的朋友团也跟着分了班，却总在课间聚到走廊尽头的窗台边。赵磊拿着篮球拍得砰砰响，苏晓晓给大家分她妈妈做的饼干，周明眉飞色舞地讲着文科班的趣事。许悠然靠在窗台上，看凌霄和赵磊讨论战术，阳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能过很久很久。

变故出现在高三下学期。许悠然的父母要带她去外地读书，说是那边的复读班更有把握。她把消息告诉朋友们时，周明正啃着的苹果“啪”地掉在地上：“那怎么行？我们说好要一起考A大的！”

凌霄没说话，只是那天的晚自习，他帮许悠然讲题时，声音低了很多。放学时，他叫住她：“我送你回家。”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巷口时，凌霄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物理重点，你带着。”本子最后一页，画着棵香樟树，树下有两个小人，手牵着手。

“许悠然，”他看着她的眼睛，路灯的光在他瞳孔里跳动，“等高考结束，我有话对你说。别让我等太久。”

许悠然攥着笔记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用力点了点头。

许悠然最终还是没走。她跟父母吵了三天，把凌霄的错题本拍在桌上：“我要在这里考大学，和我的朋友一起。”父母看着她红着眼圈却异常坚定的样子，最终松了口。

高考结束那天，他们一群人挤在赵磊家的小院里，把埋了两年的时间胶囊挖出来。凌霄的手环还带着淡淡的汗味，许悠然的错题本已经被翻得卷了边，颜玺的海报上，明星的脸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周明举着那个画着太阳的胶囊哈哈大笑：“我赌五包辣条，凌霄和悠然肯定最先成！”

凌霄没反驳，只是走到许悠然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质的星星项链：“上次说的话，现在说。”他深吸一口气，“许悠然，从高一撞见过你那天起，我就想……和你一起，从校服走到毕业，再走到更远的地方。”

许悠然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盒子上，发出清脆的响。颜玺在旁边尖叫，赵磊和周明用力鼓掌，苏晓晓偷偷抹了把眼泪。那天的星光特别亮，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像撒了把碎钻。

他们都考上了A大，虽然不同专业，却在同一个校区。凌霄的宿舍和许悠然的宿舍楼隔着片小树林，他每天早上会在楼下等她，递上热乎的豆浆；许悠然会在他打完篮球后，拿着毛巾和水在球场边等他，看他被队友起哄时红着脸跑过来。

朋友们也常聚在一起。赵磊成了校篮球队队长，苏晓晓在学生会组织文艺活动，周明开了个小小的动漫周边店，颜玺则成了他们所有人的“情感顾问”。他们会在周末去学校附近的火锅店，点一大桌菜，听凌霄讲他的机械原理，听许悠然读她新写的诗，听周明吐槽生意不好做，听赵磊说又输了比赛。

大三那年的跨年夜，他们在操场放孔明灯。凌霄在灯上写下“许悠然，嫁给我”，许悠然的脸红得像灯笼，却在灯升起时，用力点头。朋友们的欢呼声震得夜空都在响，颜玺抱着许悠然哭：“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走到最后。”

婚礼定在他们相识十周年那天。

许悠然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高一那年，撞在凌霄背上的那个下午。颜玺穿着伴娘服，给她别上头纱：“紧张吗？新郎在外面被赵磊他们堵着呢，说要红包才能进门。”

苏晓晓拿着相机进来，镜头里是凌霄被周明他们拦在门外的样子，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举着红包，笑得一脸无奈。“你看他，”苏晓晓笑着说，“还是跟高中时一样，对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仪式开始时，凌霄站在红毯尽头等她。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落在他身上，像当年走廊里的晨光。许悠然一步步走向他，看见他眼里的紧张和温柔，和高三那个夜晚，在路灯下看着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交换戒指时，凌霄的手有点抖。“许悠然，”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教堂，“十年前，我在错题本上画下第一个小人时，就没想过放开你的手。”

许悠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满满的甜。台下，颜玺和苏晓晓互相擦着眼泪，赵磊拍着周明的肩膀，笑得比新郎还激动。他们的朋友们，从校服时代陪他们走到这里，见证着这场跨越了整个青春的约定。

婚宴上，周明起哄让新人讲恋爱史，凌霄红着脸，说起高一那年被撞掉的《数学必修一》，说起错题本上的小漫画，说起那个埋在香樟树下的时间胶囊。许悠然补充道：“还有，他当年送我的物理重点，我现在还留着。”

朋友们的笑声和掌声此起彼伏。赵磊举杯：“为了凌霄和悠然，也为了我们——从校服到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喝酒的我们！”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每个人的酒杯里，泛着温暖的光。许悠然看着身边的凌霄，看着满桌熟悉的笑脸，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不仅是两个人的相濡以沫，更是有一群人，从晨光熹微的少年时，陪你走到星光璀璨的成年礼，见证你把校服穿成婚纱，把青涩的喜欢，过成细水长流的日子。

宴席散后，凌霄牵着许悠然的手，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他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当年的月光：“接下来，该去实现下一个约定了。”

“什么约定？”

“带你去看遍所有的星星，就像我送你的那条项链一样。”

许悠然笑着点头，握紧了他的手。远处，朋友们的笑声还在风里回荡，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