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寻常的午后。
卿卿正与世兰对坐廊下,指尖夹着一枚白玉棋子,慢悠悠地讲"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门道。年羹尧从衙门回来,远远瞧见那抹素色身影,脚步便不自觉地缓了。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长衫,袖口不知在哪勾了条小口子,线头微翘,不仔细看倒也不显眼。
世兰眼尖,先瞧见了,立刻嚷嚷起来:"二哥,你袖口破了!"
年羹尧低头一瞥,有些尴尬地掩了掩:"许是公文架上的木刺勾的。"
"颂芝,快拿针线来——"世兰刚要吩咐,却见卿卿已默默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取出针线,轻声道:"我来吧。"
她起身走到年羹尧面前,微微踮脚,捏住他袖口。年羹尧下意识要躲,她却头也未抬:"别动,很快就好。"
阳光透过廊檐洒下来,在她发间镀了层柔光。她神情专注,穿针引线时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腕,微凉,却烫得年羹尧心头一颤。
用的是藏青色的线,针脚细密,不细看根本瞧不出修补的痕迹。她收针时,还顺手将线头打了个小巧的梅花结。
"好了。"她退后半步,垂眸道,"二哥日后若还有衣物破损,可让侍女拿来,我一道补了。"
"我……"年羹尧攥着袖口,那梅花结仿佛长在了心上,"多谢。"
世兰在旁看得直乐:"二哥,你脸红了。"
"胡说什么!"年羹尧瞪她,耳根却诚实地红了。
卿卿没抬头,只顾着收拾针线,可唇角却悄悄弯了弯。
从那日起,年羹尧的衣衫上总会多出些小"玄机"——袖口多了圈暗纹滚边,衣襟内里多了个梅花暗袋,连腰带两端都多了如意结。全是不显眼的改动,却让他的心腹小厮啧啧称奇:"公子近日怎么舍得穿旧衣了?这些花样怪精致的。"
年羹尧不答,只将那梅花结护得严严实实。
而世兰,则越来越爱往卿卿房里钻。夜里两人同榻而眠,她总要抱着卿卿的手臂,嗅着她发间的梅花香才能睡着。
"卿卿,"某个深夜,她忽然开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卿卿一顿,轻轻拍她的背:"会的。"
"那……"世兰的声音闷闷的,"要是二哥也想要你陪呢?"
卿卿沉默许久,才轻声道:"他是你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兄长。"
"只是兄长?"世兰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她。
卿卿闭上眼,没答。
世兰却笑了,重新窝回她怀里,小声嘟囔:"那就好,我还怕他把你抢走了呢。"
卿卿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心中既暖又涩。她何尝不知,这三人的关系,早已不是一句"兄长"能理清的。可如今这温柔乡太暖,她舍不得推开,只能贪心一日算一日。
次日清晨,卿卿醒来时,世兰已不在身侧。她披衣起身,却见那丫头正蹲在廊下,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在做什么?"卿卿走过去。
世兰仰头,笑眯眯的:"我在想,该给你起个什么……只有我能叫的名字。"
"嗯?"卿卿不解。
"你看,'卿卿'这名字虽好,可二哥也能叫。"世兰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眼神亮晶晶的,"你的表字'摇摇'是阮老翰林取的,我虽也想叫,可总觉得不够特别。"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想要一个……只有我和你之间的小字。"
卿卿失笑:"那你想好了吗?"
"嗯……"世兰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叫'安安'如何?愿你岁岁安宁,平安喜乐。以后只有我这样叫你,旁人谁也不行。"
"安安……"卿卿轻声念着,眸光微动,"好。"
"那就说定了。"世兰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软糯得像在撒娇,"以后只有我能叫你安安,就算二哥,也只能叫你的表字。"
卿卿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取下:"好,都听你的。"
阳光正好,照在两个少女交叠的身影上,也照在不远处那道静静伫立的月白身影上。年羹尧看着她们,攥了攥袖口那个梅花结,眼底浮起一丝无奈的宠溺。
罢了,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