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东厢房出来,年羹尧便换了策略。
再不送那些明晃晃的礼,只是每日清晨,他练武回来,总会"顺路"经过世兰的院子,捎带一包刚出炉的桂花糕——那是卿卿爱吃的,世兰却嫌甜腻。或是让人从书斋送些新到的诗集,说是"给世兰解闷",实则扉页上总夹着一片压干的梅花,恰是卿卿近日临摹的花样。
世兰不是傻子,头两次还美滋滋地接着,第三次便咂摸出味儿来。
"二哥,"她捏着那片梅花,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如今送东西,都学会拐弯抹角了?"
年羹尧面不改色:"姑娘家的心思,总要比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细腻些。"
"你——"世兰气结,转头就拉着卿卿的袖子告状,"卿卿你看,他瞧不起我!"
卿卿正低头沏茶,闻言抬头,目光在兄妹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抿唇轻笑:"二少爷说得也没错,世兰你确实不爱这些。"
"好啊,连你也向着他。"世兰嘟囔,却还是乖乖松了手,只是心里那点酸泡泡,咕噜咕噜冒个不停。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小心眼的。卿卿是她救回来的,是她一个人的"仙子",凭什么二哥也要来分一杯羹?可她也知道,卿卿不是物件,不能真被她霸着。更何况,二哥待卿卿的好,她看在眼里,竟挑不出半点错处。
那日卿卿在廊下看书,日头正好,晒得她昏昏欲睡。世兰本想拿毯子给她盖上,刚起身,却见年羹尧已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头。卿卿惊醒,慌乱地道谢,年羹尧却只是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继续睡,我替你挡着风。"
他真就站在风口,动也不动,直到卿卿再次沉入梦乡。
世兰躲在柱子后,看着那幅画面,忽然就气不起来了。她从没见过二哥这样温柔过——他向来是沉稳持重的,如今却为了一个人,笨拙地学着体贴。
"算啦,"她对自己说,"如果是卿卿,分二哥一点,也不是不行。"
契机来得猝不及防。
那日世兰去了永昌侯府的马球会,卿卿独自在书房整理字画。忽听外头一阵喧哗,原是府里请来修缮园子的工匠失手打翻了梯子,一个花盆从高处坠下,直直砸向卿卿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扑过来,将她护在怀里。
"砰"的一声闷响,花盆砸在年羹尧背上,碎瓷片划破了他的衣袍,血瞬间渗了出来。
卿卿被他护在身下,脑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已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二少爷!"她慌了神,"你……你受伤了!"
"无碍。"年羹尧咬牙撑起身,额上一层薄汗,却先问她,"你可有伤着?"
卿卿摇头,眼眶却红了:"你怎么……这么傻……"
"傻?"他苦笑,"我若看着你受伤,才真是傻。"
这话一出,两人都怔住了。
闻讯赶来的世兰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二哥脸色发白地站着,背上洇开一片血色,卿卿仰着头看他,眼里水光潋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二人。
她脚步一顿,心里那点酸意,忽然就变成了释然。
"好啦,"她走过去,故作轻松道,"二哥英雄救美,也算圆满。不过卿卿,你要是再哭,他这伤可就白受了。"
卿卿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擦了泪,扶着年羹尧去包扎。
那日之后,卿卿待年羹尧,终是不同了。
不再一口一个"二少爷",而是唤他"年二哥"。虽仍带着几分客气,可年羹尧知道,那堵无形的墙,裂了一道缝。
而他,有的是耐心,等它慢慢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