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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奇眠者

气窗透进来的阳光落在皎黯发梢,镀上一层金芒,可她抓着窗框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像是突然被什么刺中了神经。

  温糯还在底下拍手:“皎黯姐姐好厉害!那个黑雾一下子就散了!”

  她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刚才还紧紧攥着晾衣杆,此刻却冰凉得像块冰。脑海里突然炸开一片猩红——邻居阿佳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鼓皮被绷在木架上时那层薄薄的、泛着诡异光泽的皮肤,还有母亲当时递出哈达时笑着的脸,和后来把她推出去时眼里的冷漠,重叠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

  “皎黯?”温萤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仰头喊道,“没事吧?”

  她猛地回神,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滚烫的棉花,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的一声气音。不是不想说,是真的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十五岁那年被从仪式上抢出来时,她的声带就像被什么东西扯断了,从此再没能好好说过话。

  温糯歪着头看她:“皎黯姐姐怎么不说话呀?”

  皎黯慌忙别过脸,往气窗外缩了缩,肩膀抵着粗糙的墙皮,试图用疼痛压下那些翻涌的记忆。口袋里的布偶碎片突然发烫,是刚才情急之下从怀里掏出来扔向钟面的那片,此刻贴在她冰凉的皮肤上,像块小小的烙铁。

  她记得那碎片是阿佳生前给她缝的布偶,被母亲扔在火堆里时,她拼死抢出来的一角。原来刚才不是随手一扔,是身体下意识护住了这最后的念想。

  “她……不太爱说话。”温萤时替她解释,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若有所思,“我们先下来吧,上面风大。”

  皎黯点点头,转身时动作却顿了顿——气窗边缘卡着片干枯的鸢尾花瓣,和阿佳当年别在她头发上的那朵一模一样。她小心地摘下来,捏在指尖,花瓣脆弱得一碰就碎,像极了那些没能长大的姑娘。

  爬下书架时,她的动作明显慢了,脚在第三层时打滑,眼看就要摔下去,手腕却被人稳稳抓住。

  是温萤时。

  “小心点。”对方的声音很轻,“你手心全是汗。”

  皎黯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掌心,突然甩开温萤时的手,踉跄着跑到落地钟旁,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凉的钟壁。钟摆“咔哒咔哒”地晃着,震得她额角发麻,却奇异地让她平静了些。

  布偶碎片还在发烫,她摊开手心,看着上面绣着的半朵菡萏,突然用指尖在钟壁上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像在回应多年前那个雪夜,阿佳在她窗台上敲出的暗号。

  那时阿佳总说:“皎黯别怕,敲三下就是我在呢。”

  可后来,那暗号再也没响起过。

  图书馆里很静,只有钟摆的声音在回荡。温糯他们都没再说话,像是怕惊扰了她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

  夜幕低垂,月光洒落在静谧的街道上,为一切披上了一层银辉。

  一阵微风吹过,带起片片花瓣飘落,其中几瓣轻轻落在她肩头。此时,远处传来列车缓缓驶过的轰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路灯柔和地照亮了四周,也将少女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勾勒出一幅美丽而又略带孤寂的画面。

  少女蓝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星辰大海,此刻却显得格外忧郁,仿佛心中正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夜风卷着花瓣掠过街角,皎黯站在图书馆后巷的阴影里,蓝紫色的瞳孔映着远处列车驶过的灯火,像淬了冰的星子。后颈的伤疤突然发烫,那是十五岁那年被麻绳勒出的印子,至今仍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她又想起那个雪夜了。

  邻居阿佳被拖走时,指甲在冻土上抓出五道血痕,惨叫声像被刀劈开的风,刮得她耳膜生疼。她躲在柴房的草垛里,透过门缝看见族里的老人围着篝火跳舞,手里的骨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阿佳的惨叫声突然停了,接着是鼓皮被绷紧的“咯吱”声,像有人在拉扯浸湿的皮革。

  那时她才八岁,攥着阿佳前一天给她的鸢尾花,花瓣被捏得稀烂,汁水染绿了掌心。她不懂什么是“人皮鼓”,只知道阿佳再也不会敲她的窗台,再也不会把偷藏的奶糖塞给她了。

  直到七年后,母亲把哈达系在她脖子上,笑着说要带她去参加“成人礼”。

  哈达是天蓝色的,和阿佳最喜欢的颜色一样。母亲的手很暖,像小时候给她暖脚时那样,可走到祭祀台边时,那双手突然猛地一推。她摔在冰冷的石台上,抬头看见母亲站在火光里,眼神冷得像草原上的霜。

  “族里说,你见过阿佳的事,晦气。”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她心口,“只有把你做成鼓,才能洗刷干净。”

  石台上还残留着阿佳的血迹,已经发黑发硬,像干涸的河。她看见那个制作人皮鼓的老匠人走过来,手里的骨刀和七年前一模一样,刀刃上甚至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她想喊“阿妈救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声带像被恐惧生生扯断了。

  就在骨刀要落下时,一道火红的影子撞开了老匠人。是初渺碧,红绳束发,傩面掩脸,火红色的云肩在火光里翻飞,像团燃烧的火焰。她拽着皎黯往草原深处跑,红飘带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朱砂的腥气。

  “别回头。”初渺碧的声音隔着傩面传来,闷闷的,却带着力量,“你母亲被‘鼓灵’缠上了,她不是故意的。”

  鼓灵?是阿佳的怨恨吗?还是那些被做成鼓的姑娘们的执念?皎黯不知道,她只知道从那天起,母亲的笑脸成了她不敢触碰的噩梦,而自己成了族里第一个从祭祀台上逃下来的“祭品”。

  “在想什么?”

  温萤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皎黯一跳。她猛地转身,看见少年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外套,站在巷口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她的脚尖。

  “温糯说你没穿外套就跑出来了。”他把外套递过来,是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带着淡淡的阳光味,“图书馆里的行尸都醒了,鹿敛雾在帮他们回忆自己是谁,我们得尽快找到古屑鸾,他手里的傩面很危险。”

  皎黯没接外套,只是盯着他的手腕。那圈红绳还在,朱砂珠在月光下泛着暗光,和初渺碧云肩上的珠子一模一样。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掐进红绳与皮肤之间的缝隙。

  温萤时吃痛皱眉:“怎么了?”

  “这个……”皎黯的声音依旧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会被鼓灵找到的。”

  她记得初渺碧说过,红绳是用来镇压鼓灵的,一旦沾了活人的气息,就会变成指引,让那些被困在鼓里的执念循着气味找来。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戴了阿佳的红绳,才会被鼓灵缠上,亲手把她推向祭祀台。

  温萤时这才注意到红绳的异常。原本只是普通的棉绳,此刻竟像活物般收紧,勒得他手腕生疼,朱砂珠里渗出丝缕黑雾,正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

  “这是……”他脸色微变,想扯掉红绳,却发现绳子像长在了肉里,越扯越紧。

  “别碰!”皎黯按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片鸢尾花瓣,轻轻按在朱砂珠上。干枯的花瓣突然渗出汁液,在红绳上晕开圈淡紫色的痕迹,黑雾像是被烫到般缩了回去,红绳也松了些。

  “花瓣能暂时挡住气息。”她低声说,指尖还在发颤,“但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找到初渺碧,只有她的傩面能彻底解开红绳。”

  “初渺碧?就是你梦里的那个金发女孩?”温萤时想起在梦涡里看到的画面,“鹿敛雾说她可能是傩面世家的人,和古屑鸾手里的傩面同源。”

  皎黯点头,目光飘向远处的铁轨。列车已经驶过,只剩下信号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祭祀台上的篝火。她突然想起初渺碧临走时说的话——“当红绳开始吸血,就是鼓灵要破封的时候,找到‘窥天’傩面,它能看见鼓灵的本体。”

  原来古屑鸾手里的傩面,就是初渺碧说的“窥天”。

  “古屑鸾在铁路桥那边。”皎黯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我能感觉到傩面的气息,就在铁轨尽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感觉到,就像冥冥中有根线在牵引着她,一头系在傩面的青铜绿锈上,另一头系在她胸口那块发烫的布偶碎片上。

  温萤时把牛仔夹克披在她肩上,拉了拉领口遮住她后颈的伤疤:“走吧,去看看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往铁路桥走去,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两条延伸向黑暗的银蛇。走到桥中央时,皎黯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桥下传来隐约的鼓声,咚咚咚,和祭祀时的节奏一模一样。

  温萤时也听到了,脸色沉了下来:“是人皮鼓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往下看,只见桥洞下燃着堆篝火,古屑鸾正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那枚青铜傩面,面具额头的圆石泛着绿光,照亮了他半边脸。而他面前的地上,放着面蒙着黑布的鼓,鼓身是暗褐色的,边缘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鼓声就是从那面鼓里传出来的。

  “他在用傩面唤醒鼓灵。”皎黯的声音里带着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想让姐姐回来,不惜放出所有鼓灵!”

  古屑鸾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突然抬起头,傩面的眼睛正对着他们,绿光骤然变亮。随着绿光闪过,桥洞下的鼓声变得急促起来,火堆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都是些年轻的姑娘,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梳着草原上的辫子,有的留着现代的短发,她们的脸都被一层薄薄的皮革覆盖,像蒙着鼓皮。

  “是被做成鼓的姑娘们。”温萤时握紧断镜羽,镜面的蓝光与傩面的绿光碰撞,在空中炸开细碎的光点,“古屑鸾疯了,他想用人皮鼓的力量强行打开梦境通道!”

  古屑鸾没说话,只是举起傩面,往自己脸上扣去。青铜与皮肤接触的瞬间,桥洞下的鼓声突然停了,所有的人影都静止在原地,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撕碎般,化作黑雾化进鼓里。

  那面蒙着黑布的鼓开始剧烈震动,黑布被震得脱落,露出里面的鼓皮——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菡萏,和皎黯布偶碎片上的一模一样。

  是阿佳的鼓!

  皎黯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见鼓皮上浮现出阿佳的脸,正对着她流泪,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她想冲下去,却被温萤时死死拉住。

  “不能去!那是鼓灵的陷阱!”他的声音发紧,断镜羽的蓝光越来越亮,“你看鼓皮的边缘!”

  皎黯这才注意到,鼓皮的边缘缠着圈红绳,红绳的尽头握在一只苍白的手里——那只手从鼓身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卡着暗红的痕迹,手腕上戴着的红绳,和母亲当年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是母亲!

  “皎黯……过来啊……”

  母亲的声音突然从鼓里传出来,温柔得像小时候给她讲故事时那样,带着淡淡的奶香味。鼓皮上的阿佳消失了,换成了母亲的笑脸,她正举着哈达,站在祭祀台边,眼神里满是慈爱。

  “阿妈……”皎黯的防线瞬间崩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挣扎着想挣脱温萤时的手,“阿妈在叫我……”

  “那不是你母亲!”温萤时用力拽住她,另一只手挥起断镜羽,蓝光狠狠劈向桥洞下的鼓,“那是鼓灵化成的幻影!你忘了她是怎么推你下去的吗?!”

  蓝光落在鼓面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母亲的笑脸瞬间扭曲,变成祭祀台上那冷漠的模样,鼓皮开始渗出血珠,顺着鼓身往下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初渺碧的脸。金发蓝眼的少女戴着傩面,站在燃烧的草原上,对他们用力摇头,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

  “快毁掉傩面!”

  可就在这时,古屑鸾已经把傩面完全扣在了脸上。青铜的绿锈在月光下泛着活物般的光泽,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要融进那些黑雾里。桥洞下的鼓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更加急促,更加响亮,震得整个铁路桥都在摇晃。

  皎黯看见母亲的手从鼓里伸出来,抓向古屑鸾的脚踝,而鼓皮上的菡萏突然活了过来,花瓣一片片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她和温萤时。

  铁路桥的钢铁骨架在鼓声中剧烈震颤,铆钉崩飞的脆响混着鼓皮绷紧的“咯吱”声,像无数根针钻进耳朵。古屑鸾戴着傩面的头颅缓缓抬起,青铜面具的眼洞里渗出黑雾,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漩涡。

  “姐姐……我找到你了……”他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瓮声瓮气的,却带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被鼓灵缠住的脚踝已经变得透明,母亲那只苍白的手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指甲在皮肤表面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血珠滴落在铁轨上,瞬间被蒸腾的黑雾吞噬。

  桥洞下的人皮鼓突然剧烈跳动,蒙着阿佳鼓皮的鼓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每道裂缝里都渗出粘稠的血浆,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朝着温萤时和皎黯的方向流来。血浆里浮沉着无数细碎的指甲、头发和牙齿,都是那些被做成鼓的姑娘们残留的骨血。

  “古昼眠的残念就在鼓里。”皎黯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她从怀里掏出那片布偶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初渺碧的外婆说过,鼓灵是以执念为食的,它先吞了阿佳,再吞了昼眠姐姐,现在想吞掉古屑鸾!”

  温萤时这才看清,鼓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里,有一双格外熟悉——那是古昼眠的眼睛,曾经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绝望,正死死盯着戴傩面的弟弟,像是在无声地哀求他离开。

  “断镜羽对付不了鼓灵的本体。”温萤时的声音发紧,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断镜在发烫,蓝光越来越弱,“必须毁掉傩面,它是鼓灵和古屑鸾之间的媒介!”

  话音未落,古屑鸾突然动了。他戴着傩面的头猛地转向他们,面具额头的圆石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将整座铁路桥照得如同白昼。在那片绿光中,无数人影从鼓里挣脱出来,不是之前那些模糊的姑娘,而是古昼眠——她穿着生前最喜欢的白裙子,浑身是血,被无数根黑色的线吊在半空中,线的另一端都连在鼓皮上,像个被操控的木偶。

  “姐姐!”古屑鸾发出痛苦的嘶吼,他想冲过去,却被母亲的手死死拽住脚踝,拖向鼓的方向,“放开我!那是我姐姐!”

  “那不是你姐姐。”皎黯突然挣脱温萤时的手,朝着桥洞跑去,布偶碎片在她掌心燃烧起来,红焰映亮了她蓝紫色的瞳孔,“那是鼓灵用你姐姐的执念做的诱饵!古屑鸾,你看清楚!”

  她冲到鼓前,将燃烧的布偶碎片狠狠按在鼓面上。阿佳绣的菡萏瞬间被红焰吞噬,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同时闭上,古昼眠的身影开始扭曲,白裙子下渗出黑色的雾气,露出底下暗褐色的鼓皮——原来所谓的“姐姐”,不过是鼓灵披着的一层皮囊。

  “不……不可能……”古屑鸾的声音里充满了崩溃,傩面的眼洞剧烈起伏,像是在流泪,“姐姐明明说过会等我……”

  “她是等过你。”温萤时追上皎黯,挥起断镜羽砍向拽着古屑鸾的那只手,蓝光闪过,母亲的手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雾消散,“但她在被鼓灵吞噬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残念封在了傩面里,就是为了不让你重蹈覆辙!”

  他指着古屑鸾戴的傩面,青铜表面的绿锈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细小纹路——那是古昼眠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着“别来找我”,被绿锈覆盖了整整三年。

  古屑鸾浑身一震,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摘下傩面,却发现面具已经和他的脸融为一体,青铜的边缘长进了皮肉里,每动一下都像在撕扯骨头。

  “摘不下来了……”他发出绝望的呜咽,“鼓灵已经把我和傩面绑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铁路桥的尽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是现代的汽车引擎,是真正的马蹄踏在铁轨上的“嗒嗒”声,清脆而急促。温萤时抬头,看见月光下奔来一辆古老的马车,驾车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穿着和初渺碧相似的雅服,只是云肩上绣的不是祥云,而是无数只展翅的青鸟。

  “初婆婆!”皎黯失声喊道。

  老妇人勒住缰绳,马车在桥边停下。她没看他们,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黄铜铃铛,轻轻一晃。清脆的铃声穿透震耳的鼓声,那些从鼓里涌出来的黑雾像是被烫到般缩回鼓中,连古屑鸾身上的黑雾都停滞了蔓延。

  “老婆子我守了这鼓灵五十年,还是没能拦住你们这些后生仔。”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她看向桥洞下的人皮鼓,眼神复杂,“当年初渺碧把你从祭祀台抢出来,我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翻身下车,走到鼓前,从袖中取出七根银针,分别扎在鼓身的七个位置。银针入木的瞬间,鼓声戛然而止,鼓皮上的裂缝开始愈合,那些浮在血浆里的骨血纷纷沉底,化作黑色的灰烬。

  “这只是暂时封印。”老妇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动用了不小的力气,“鼓灵是以万千执念为核的,除非毁掉所有与人皮鼓相关的念想,否则永远杀不死。”

  她看向古屑鸾,眼神里带着惋惜:“傩面已经和你的魂魄缠在一起,要拔出来,就得连你的半条命一起剜掉,你愿意吗?”

  古屑鸾沉默了。他戴着傩面的头转向鼓的方向,那里,古昼眠最后的残影正在慢慢消散,白裙子的衣角拂过鼓面,留下淡淡的血迹。

  “只要能让姐姐安息。”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愿意。”

  老妇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鼎,鼎里插着三炷香。香点燃的瞬间,冒出的不是青烟,而是金色的丝线,缠绕着古屑鸾的头颅。

  “会很疼。”老妇人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忍着点。”

  她猛地抽出一根银针,刺向傩面额头的圆石。绿光和金丝同时炸开,古屑鸾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青铜面具开始从他脸上剥离,每剥离一寸,就有一缕黑雾从他皮肉里渗出,被铜鼎里的香烟吸走。

  皎黯别过脸不敢看,温萤时却看得清楚——那些黑雾里,混杂着古昼眠的残念,她穿着白裙子,一次次想推开弟弟,却被鼓灵的丝线紧紧缠绕,直到最后一缕残念被香烟吸走时,她终于对着古屑鸾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姐姐……”古屑鸾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嘴唇毫无血色,“对不起……”

  当傩面最后一点边缘从他脸上剥离时,老妇人迅速将面具扔进铜鼎。青铜与香烟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火光,将整座铁路桥照得如同白昼。火光中,温萤时仿佛看到无数个姑娘的身影在微笑,然后化作点点金芒,消散在夜空中。

  鼓声彻底消失了。

  人皮鼓化作一堆灰烬,被夜风吹散。母亲那只苍白的手也不见了,铁轨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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