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紧绷的神经,让薛凝的身体早已发出了警报。孙志国的尸体解剖结束时,已是深夜,窗外的月光清冷,将她疲惫的影子拉得很长。
老陈劝她:“今晚别回去了,在休息室躺会儿吧。”
薛凝摇摇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了,回去换身衣服,明天一早还要去孙志国家里看看那个保险柜。”她拿起外套和包,“你们也早点休息。”
走出法医中心,夜风格外凉,带着初秋的寒意。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她的脚步拉长又缩短。
她习惯性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这是职业本能,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血腥案件之后。但今晚,或许是太累了,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就在她走到自己的车旁,伸手去掏钥匙时,一股奇异的甜香突然从身后袭来。
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穿透力。
薛凝心中猛地一紧,几乎是瞬间转身,手已经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那是她自从林晓案后就随身携带的东西。
但已经晚了。
身后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出,速度快得惊人。她甚至没看清对方的脸,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手腕被牢牢钳住,那股甜香更加浓郁地钻入鼻腔。
她试图挣扎,试图呼喊,但四肢瞬间变得无力,意识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晕染、模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手腕上露出的一截黑色高领毛衣,和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寒潭,没有任何温度。
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三十八)
薛凝是被一阵冰冷的触感惊醒的。
不是地面的坚硬,而是一种光滑、带着金属凉意的质感,贴着她的后背。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
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没有窗户,光线来自头顶一盏惨白的手术灯,光线聚焦在她身上,让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更深的阴影里。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金属台上,和解剖室里的解剖台惊人地相似。手腕和脚踝被柔软但异常坚固的皮带固定着,动弹不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消毒水混合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航空密封胶的淡淡化学味。
这里像一个私人实验室,或者说……私人解剖室。
她的包和手机不见了,身上的外套也被脱掉,只剩下里面的衬衫和长裤,口袋空空如也。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心脏。
她不是没有面对过危险,解剖台上的尸体、腐败的气味、血腥的现场,都没能让她退缩。但此刻,这种被束缚、被掌控、完全未知的处境,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他。
那个凶手。
他终于把目标对准了她。
(三十九)
薛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像每次面对复杂的尸检时那样。她深吸一口气,试图从急促的心跳中找回节奏。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金属台的两侧,摆放着各种器械,大多是她熟悉的——手术刀、止血钳、骨锯、缝合针线……但还有一些形状奇特的工具,她从未在正规的解剖室里见过,闪着寒光,透着不祥的意味。
墙上挂着几张放大的解剖图,但不是人体的,而是某种机械结构的分解图,旁边用红色的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像某种疯狂的涂鸦。
角落里,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物体,形状不规则,隐约能看出是个长方体,大小……和那个红色的木箱有些相似。
薛凝的目光停在那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想做什么?
把她也变成“作品”的一部分?
还是……想让她亲身体验一次被“解剖”的滋味?
(四十)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阴影中传来。
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跳的节点上。
薛凝的呼吸瞬间屏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停在手术灯的边缘,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黑暗中。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手套,和她最后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很高,目测至少187cm,肩宽腰窄,身形挺拔。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眉骨高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此刻微微抿着。
即使在这种情境下,薛凝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侧脸线条极其英俊,甚至可以说是好看得惊人,只是那份冷漠和疏离,让这份英俊变得格外危险。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件终于到手的艺术品。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兴奋,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好奇,仿佛在研究一个有趣的标本。
薛凝看着他,努力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一丝情绪,一丝破绽,但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像最深的黑夜,吞噬了所有的光。
“你是谁?”薛凝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恐惧,也因为刚刚醒来的干涩,但她努力保持着镇定。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表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和孙志国胸口那些零件的风格如出一辙。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一枚……口罩。
一枚和薛凝平时戴的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医用口罩。
他拿着口罩,一步步走向金属台,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只剩下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薛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而她,已经从追逐真相的法医,变成了这场疯狂游戏里,唯一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