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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8~10章

海沉棺,骨复刻

(八)

巨人观尸体的检验报告还摊在薛凝的办公桌上,硅藻检验结果显示,死者肺内及血液中均未检出与海水环境一致的硅藻种类,基本排除生前溺水的可能,机械性窒息的死因被进一步确认。技术队对木箱的反复勘查仍无突破,箱内除了尸体腐败残留物,未发现任何属于凶手的生物痕迹,那层红色船用漆的来源排查也陷入僵局——本市及周边有过类似造船厂的区域多达十几处,年代久远,很难锁定具体出处。

办公室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咖啡的微苦。薛凝正对着死者牙齿的三维重建模型,试图从那颗缺损犬齿的形态特征推断可能的致伤原因,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划破了短暂的平静。

是刑侦支队的电话,语气急促得几乎变调:“薛法医,速来城西垃圾处理场!重大发现!……场面太他妈吓人了,你们赶紧过来!”

没有多余的描述,但电话那头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的呕吐声和杂乱的呼喊,足以说明情况的严重性。薛凝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和勘查箱,对隔壁办公室的老陈喊了一声:“城西垃圾场,出现场!”

老陈刚结束对巨人观尸体胃内容物的毒物筛查(结果显示无常见毒物),闻言也立刻站起,脸上的疲惫瞬间被凝重取代:“怎么回事?”

“不清楚,只说发现了尸体,情况很糟。”薛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行动的紧迫感,两人快步下楼,法医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城西垃圾处理场是全市最大的生活垃圾填埋地,常年堆积如山的废弃物散发着酸腐、恶臭的混合气味,即使隔着车窗,也能闻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警戒线已经在垃圾场边缘拉起,黄色的带子在灰黑色的垃圾山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几辆警车和技术车停在外面,几个年轻警员蹲在路边剧烈地干呕,脸色惨白。负责现场保护的老刑警看到薛凝和老陈,迎上来时嘴唇都在发抖:“薛法医,你们可来了……里面那个,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薛凝和老陈迅速穿戴好防护服、口罩、护目镜,层层防护几乎将全身包裹严实,但那股穿透一切的恶臭依然无孔不入。他们跟着老刑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垃圾场内部。

这里比想象中更混乱,腐烂的食物、破旧的衣物、废弃的塑料瓶……各种垃圾堆积成山,苍蝇嗡嗡作响,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被警笛声惊走,嘴里还叼着什么暗红色的东西,跑远后才狼吞虎咽地吞咽。

尸体被发现在一处相对凹陷的垃圾堆积区,周围散落着更多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几块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脏器,颜色暗沉,混杂在腐烂的菜叶和塑料袋之间,正是刚才野狗叼走的“食物”。

而尸体本身,更是颠覆了所有人对“残忍”的认知。

那是一具女性尸体,赤裸着身体,被随意地丢弃在一堆废弃泡沫板上。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头颅不见了,脖颈处是一个粗糙而狰狞的创口,边缘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颈椎骨清晰可见,创口周围还残留着少量凝固的黑褐色血迹。

她的腹部被从正中剖开,皮肤和肌肉被硬生生撑开,里面塞满了被剁成块状的肢体——显然是她自己的四肢,被切割成大约十厘米见方的肉块,胡乱地塞进腹腔,一些碎骨和碎肉从切口处溢出来,与腹腔内原本的脏器残留物混在一起,景象惨不忍睹。

尸体的皮肤呈现出死后僵硬和开始腐败的混合状态,颜色灰黄,四肢原有的位置只剩下空荡荡的创口,与脖颈处的创伤形成呼应。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拾荒的流浪汉,此刻正瘫坐在警戒线外,被一名女警安抚着,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吓人了……肚子里全是块……头没了……狗在吃……”

薛凝的呼吸透过多层口罩,变得有些沉重,但她的眼神依旧稳定。她没有立刻靠近尸体,而是先观察周围环境:“发现时间?”

“半小时前,流浪汉报警的。”老刑警声音干涩,“我们赶到时,那几只野狗正在啃食周围的脏器,已经控制住了。”

“保护好那些脏器残块,全部收集起来,标好位置。”薛凝的目光扫过散落的脏器,“注意提取上面的唾液和齿痕,可能来自野狗,也可能……有其他痕迹。”

她蹲下身,视线落在尸体上。“女性尸体,年龄初步判断20-25岁,身高估算160-165cm。全身赤裸,未发现衣物残留。”

“颈部创口,不规则,边缘有明显切割和撕扯痕迹,可见颈椎椎体断裂,断端不平整,推测凶器为锋利且有一定重量的砍切类工具,如砍刀、斧头。”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冷静得近乎冷酷,“创口处组织有生活反应,边缘肌肉可见收缩迹象——”

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护目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锐利:“死者是在存活状态下被砍下头颅的。”

老陈倒吸一口凉气,即使见惯了死亡,这样活着斩首的场景也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薛凝的视线移到尸体腹部:“腹部自胸骨剑突至耻骨联合处有一纵行创口,长约25cm,创缘不整齐,伴有皮肤、肌肉组织外翻,符合死后被锐器剖开的特征。腹腔内填充大量尸块,经初步辨认,为死者双上肢及双下肢,被切割成多块,切割面粗糙,深浅不一,部分可见骨骼断面。”

“提取腹腔内尸块,标记数量和位置,后续需拼接确认是否完整。”她继续检查尸体体表,“双乳有挫伤和咬痕,生活反应明显。会阴部……”她的声音低了几分,“可见多处撕裂伤,黏膜充血水肿,有新鲜擦伤和陈旧性瘢痕混合,提取拭子,送检精斑和DNA。”

说到这里,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体表除颈部、腹部及会阴部损伤外,四肢断端创口与颈部创口特征相似,但切割力度和精度有差异。另外,双腕和脚踝处有环形勒痕,生活反应存在,提示生前曾被捆绑。”

老陈在一旁记录,笔尖都有些发颤:“性侵……虐杀……分尸……这凶手简直是个疯子。”

薛凝没有回应“疯子”这个评价,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尸体大腿内侧一处不太明显的压痕:“这里有非典型压痕,像是被某种带有纹路的物体按压过,提取皮肤组织样本。”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垃圾场环境复杂,散落物多,给勘查增加了难度。技术队重点排查尸体周围三米范围内,寻找可能的凶器、衣物碎片、足迹或其他遗留物。注意区分垃圾本身的污染物和可能的涉案痕迹。”

“另外,”她看向收集脏器的警员,“所有脏器残块,包括被野狗啃过的部分,都要仔细检查,看是否有锐器切割痕迹,判断是生前损伤还是死后分尸时被剥离的。”

(九)

就在薛凝和同事们在垃圾场与恶臭、血腥搏斗时,城市边缘的一间废弃仓库里,那个黑衣男人正站在水龙头下冲洗着什么。

水流是冰冷的,带着铁锈味,冲刷过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将手套上沾染的暗红色痕迹一点点冲淡。他面前的地面上,放着一把沉重的开山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被反复擦拭干净,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仍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痕。

他洗得很慢,动作细致,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每一根手指,每一处缝隙,都被仔细冲洗过。直到确认手套上再无任何痕迹,他才关掉水龙头,脱下手套,扔进旁边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

袋子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一双磨平了纹路的黑色鞋子,一件同样沾过污渍的黑色外套,还有几块带有铁锈的碎布。这些东西很快会被他带到更远的地方,用特殊的溶剂处理后,彻底焚烧干净。

他走到仓库角落,那里放着一面落满灰尘的镜子。他站在镜前,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依旧是一身黑衣,高领毛衣遮住脖颈,只露出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英俊却也愈发冷漠的脸。

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嘴角那抹诡异的笑意又浮现出来。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场景。那个被丢弃在巷子里的女人,浑身是伤,意识模糊,身上还残留着那些男人粗暴的痕迹。她不是他选的“作品”,只是恰好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些男人发泄完欲望后就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在那里,真是粗糙又无趣。

他原本只是路过,却被她身上那种混合着痛苦、屈辱和濒死的气息吸引。与其让她在肮脏的巷子里慢慢烂掉,不如……让她以更“完整”的方式消失。

他把她带到这里,她当时还有气,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像濒死的小兽。他没有碰她,那些男人留下的痕迹太恶心了。他只是觉得,她的身体可以有更好的“收纳”方式。

于是,他用那把开山刀,先切断了她的四肢。她发出过尖叫,很短暂,很快就变成了呜咽。他动作不算快,但很稳,就像在切割一块不听话的木料。

然后是腹部,剖开,把那些切下来的块塞进去,刚刚好填满那个空洞。

最后是头。她当时还睁着眼睛,眼神涣散,似乎在看着他。他举起刀,干脆利落地砍了下去。温热的血溅到他的手套上,有种奇异的触感。

做完这一切,他把“成品”运到垃圾场,连同那些被他从腹腔里掏出来的、没用的脏器一起,丢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喜欢那里的气味,混乱、腐败、充满了被遗忘的味道,和他的“作品”很配。

至于那些侵犯过她的男人……他不在乎。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是他这场“创作”里偶然出现的、肮脏的笔触。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复仇,只是觉得,这样处理更“有趣”。

他拿起那把开山刀,用一块干净的布最后擦拭了一遍刀刃,然后将其放进一个特制的盒子里。这把刀还能用,下次或许可以试试更精细的切割手法。

镜子里的人影微微歪头,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近乎孩童对待玩具般的、冷漠的好奇。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现在应该已经看到了吧?那个女法医,她会怎么看?她能分辨出那些不同的痕迹吗?能看出哪些是别人留下的,哪些是他的“手笔”吗?

真让人期待啊。

他拎起那个黑色的垃圾袋,转身走出仓库,将所有痕迹都留在了身后的黑暗里。仓库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十)

垃圾场的勘查持续到深夜。当尸体和所有可能的物证被小心翼翼地运回法医中心时,薛凝的防护服上已经沾满了污渍和不明液体,即使经过初步清理,那股恶臭也像长在了身上一样,挥之不去。

解剖室里,新的战斗已经开始。与之前那具高度腐败的巨人观尸体不同,这具女尸的腐败程度较轻,为法医提供了更多保留完好的细节,但也意味着那些创伤更加直观、更加冲击视觉。

薛凝和老陈分工合作,老陈负责拼接和检验那些被塞在腹腔里的尸块,薛凝则专注于尸体躯干和颈部的创口分析。

“四肢尸块共16块,切割面均为死后形成,但部分边缘有生活反应,说明切割开始时死者尚未完全死亡。”老陈的声音带着疲惫,“骨骼断面显示,凶器具有砍切和劈砍双重功能,刃口宽度约8-10cm,符合大型砍刀或斧头的特征。”

薛凝正在对颈部创口进行细致测量:“颈部创口最大径15cm,最小径8cm,创壁有多次切割形成的重叠痕迹,并非一刀致命。颈椎第3-4椎体断裂,断端呈粉碎性,可见骨质挤压和劈裂迹象,进一步证实凶器为重型砍切类工具。”

“会阴部拭子检测结果出来了,”一名年轻法医拿着报告走进来,脸色苍白,“检出至少三名男性的DNA分型,均为精斑,说明死者生前确实遭受过多人性侵。”

这个结果印证了薛凝之前的判断,但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性侵导致的损伤集中在会阴部和大腿内侧,虽然严重,但均不致命。捆绑痕迹也与性侵行为吻合。”她话锋一转,指向颈部和腹部,“但分尸、活体斩首的行为,与性侵的粗暴、混乱截然不同。”

老陈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性侵者和分尸者,可能不是同一伙人。”薛凝的声音异常清晰,“性侵行为带有明显的发泄和暴力倾向,而分尸行为,虽然极其变态,但手法上存在某种……‘秩序感’。”

她指着腹部的创口:“剖开腹腔的位置很正,从剑突到耻骨联合,几乎是一条直线,虽然创缘不整齐,但方向稳定。将尸块塞进腹腔的行为,看似混乱,实则填满了整个腹腔空间,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收纳’。”

“还有颈部,”她继续道,“虽然不是一刀致命,但每一次切割的力度和角度都很稳定,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切断颈椎。这种冷静和专注,与性侵时的冲动暴力完全不同。”

解剖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这个推论太过大胆,意味着这起案件远比想象中更复杂——不仅有性侵,有虐杀,还有一个在性侵之后介入的、行事更为诡异变态的分尸者。

“如果分尸者另有其人,”老陈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和那些性侵者呢?”

“不知道。”薛凝诚实地回答,她的手指轻轻按在尸体颈部创口的边缘,“但他很冷静,心理素质极强,可能具备一定的解剖知识,至少了解人体结构。他对尸体没有性冲动,分尸行为更像是一种……仪式化的处理。”

她想起那些被随意丢弃在垃圾场周围的脏器,又想起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腹腔:“他似乎在区分‘有用’和‘无用’,尸块被保留并‘收纳’,脏器被视为垃圾丢弃,这种分类方式,很特别。”

“另外,”薛凝补充道,“从颈部和四肢创口的生活反应强度来看,分尸开始时,死者虽然存活,但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可能是性侵导致的创伤和失血让她濒临死亡。分尸者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并且最终活体斩首,更像是在执行一种‘终结’,而非单纯的杀人。”

这简直是魔鬼的逻辑。

检验工作还在继续,对尸块切割纹理的分析、对凶器的进一步推断、对三名男性DNA的数据库比对……每一项都指向更深的黑暗。

薛凝摘下护目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解剖室里的灯光依旧惨白,映照着那具残缺不全的躯体。

前一个巨人观案件的迷雾还未散去,这起新的案件又投下了更浓重的阴影。两个案件,手法不同,受害者不同,却都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精密和残忍。

是同一个凶手吗?还是两个不同的恶魔,在这座城市里各自游荡?

薛凝重新戴上护目镜,目光再次投向解剖台上的证据。无论答案是什么,这些无声的躯体,都会告诉她真相。

只是这一次,她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更加扭曲、更加难以捉摸的对手。

而那个藏在黑暗里的男人,正站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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