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落了满身，寒梦抬手拂去肩头的花瓣，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才惊觉眼眶有些发涩。
她记得也是这样的时节，那时她还是千碎寒，拽着青鸾的袖子在梅林里跑，笑声比枝头的雀儿还要清脆。“青鸾青鸾，你看那枝开得最高！”她踮着脚够不到，便耍赖似的往他怀里钻，看他无奈又纵容地替她折下花枝，看他低头时凤眸里盛着的、只属于她的温柔。那时的牵手是滚烫的，是藏不住的欢喜，是少女把整颗心都捧出来的真诚。
可现在……寒梦垂下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指尖刻意蜷缩着，轻轻蹭过他的掌心，换来他更紧的回握。青鸾的手很暖，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可她只觉得指尖发冷。方才在梅林入口，她“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顺势跌进他怀里，感受着他瞬间绷紧的臂膀和急促的心跳；方才走过独木桥时，她“害怕”地攥住他的衣袖，听着他低声安抚的话语……每一个亲近的动作，每一次看似无意的触碰，都是她精心计算好的步骤。
“在想什么？”青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关切，他抬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是不是累了？”
寒梦摇摇头，抬起的眼眸里刻意染上几分依赖：“没有，只是觉得……好久没这样出来过了。”她甚至微微倾身，让肩膀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感受着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随后的放松。
青鸾果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凤眸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以后想出来，随时告诉我。”
“真的吗？”她抬眼，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看到他眼中的自己——那个温顺、依赖、仿佛对他全心信任的模样，那是她堆砌出来的假象。
风吹过梅林，落了一地绯红。寒梦看着青鸾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漫天的红梅都带着刺。她算计着他的温柔，利用着他的在意，只为了能在他放松警惕时，找到机会启动传送阵离开这里。
她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了。她轻轻挣开青鸾的手，转而牵起他的手腕，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前面好像有卖糖画的，我们去看看吧？”
青鸾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任由她拉着往前走。阳光透过梅枝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她的背影，凤眸里的温柔浓得化不开，却没看到她转过身时，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带着苦涩的自嘲。
寒梦拉着他往前走时，青鸾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她的指尖有些凉，用力时指节微微泛白，那点刻意的力道藏不住，像羽毛似的搔在他心上——他怎会不知？她眼底的依赖是掺了水的，靠近时的温度带着算计的余温，连方才笑起来时，眼角那抹习惯性的紧绷都没完全松开。
可他偏生愿意装糊涂。
看着她踮脚去够糖画摊前的蝴蝶，发丝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淡淡的冷香；听着她接过糖画时，声音甜得发腻，却在转身时飞快地眨了眨眼，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青鸾的心就像被温水泡着，又酸又软。他知道这片刻的亲昵是假的，是她为了某个目的精心编织的网，可当她的目光偶尔真的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慌乱或是转瞬即逝的恍惚时，他还是会觉得，或许……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和他走在这梅林里。
“这个蝴蝶画得像你。”寒梦把糖画递到他面前，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像是在邀功。
青鸾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感觉到她飞快地缩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那只翅膀颤巍巍的糖蝴蝶，轻声道：“不像我，像你。”像你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样子，明明怕得要命，却偏要张牙舞爪地往前闯。
寒梦愣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嘟着“胡说”，耳根却悄悄红了。 青鸾抬手，替她拂去沾在发梢的糖屑，指尖故意放慢了动作，感受着她细微的战栗。“走吧，”他声音放得更柔，“再往前走走，听说那边有处泉眼，水很清。”
寒梦应了声，脚步却慢了些。青鸾跟在她身侧，看着她偶尔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看着她仰头看梅花时，睫毛上沾着的细碎花瓣——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温存是镜花水月，是她撒下的网，可他就是愿意沉进去。哪怕知道她转身之后，会用同样的温柔去算计下一个机会，哪怕清楚这片刻的亲近不过是她计划里的一环，他也想把这虚假的暖意，多留一会儿。
风再次吹过，落梅扑了两人满身。青鸾看着寒梦的侧脸，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哪怕是谎言，能让她此刻靠得近一些，能让他多看一会儿她眼里的“温度”，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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