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寒梦站在供奉殿的回廊下，望着远处殿门口那两尊石雕般的守卫，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殿规森严，若无高阶供奉的手令，即便是她这般有职司在身的修士，也休想擅自踏出殿门半步。魂力传送被禁制在殿墙之内，想离开，只能靠旁人带着走。

她在心里将那几个能自由出入的名字过了一遍：降魔那双眼睛总像带着钩子，上次擦肩而过时，目光在她腰间的玉佩上黏了半刻，让她至今觉得不适——找他或许能成，但那打量的眼神，比殿门的守卫更让她难受。光翎倒是活得随性，可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睛里藏着精明，稍有不慎便会被他追问到底，到时候编瞎话反而麻烦。

最后，念头还是落回了青鸾身上。他总是那般沉稳，说话时语速平缓，眼神沉静得像深潭，却偏生让人不敢欺瞒。可若说示好……他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心思缜密，凡事都要盘算出个条理来。

深吸一口气，寒梦转身往青鸾的书房走去。廊下的风掀起她的衣袂，带来殿外隐约的花香，更让她觉得那扇紧闭的殿门后，藏着她此刻最迫切的渴望。

寒风吹起鬓边的碎发，寒梦下意识拢了拢衣襟，指尖触到微凉的布料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藏着未说出口的犹豫。

“外面的梅花开了吧？”她轻声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面前的人，“听说城郊的梅林这几日正盛，想去看看。”

话音落下时，她能感觉到青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是化不开的柔和。他总是这样，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那双凤眸里都很少有拒绝的神色，尤其是在她主动开口的时候。

“想去便去。”青鸾的声音带着冬日阳光般的暖意，他上前一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半旧的荷包，“我去备车，再带些热茶和点心，路上好垫垫肚子。”

“不必太麻烦，”她别过脸，看向远处城墙外隐约的绿意，“步行过去也不远，就当是散心了。”其实她是怕马车里的狭小空间，怕两人相对无言时的沉默，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沉溺在他刻意营造的温柔里。

青鸾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轻轻擦过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步行也好，正好陪你慢慢走。

寒梦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知道自己不该依赖这份温柔，更不该在他刻意的纵容里越陷越深，可当他转身时，那句“我陪你”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等青鸾拿着披风回来时，她已经整理好了心绪，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他细心地为她披上披风，系好领口的绳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走吧。”他伸出手，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等待。

寒梦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轻轻搭了上去。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熨帖得让她几乎要忘了，他们之间本该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城外的风果然更大些，却带着梅花清冽的香气。青鸾的步子迈得很慢，刻意配合着她的速度，偶尔停下来，指着枝头的飞鸟或是路边的野花说些什么，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寒梦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直到梅林的影子在远处浮现，才猛地抽回手，脸颊泛起一阵热意。

青鸾看着她略显慌乱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有点破，只是转而指着那片云霞般的梅林，轻声道：“你看，真的开得很好。”

寒梦抬头望去，漫天的红梅如云似霞，风过处，落英缤纷，像一场盛大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