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冰蓝色的殿门时,寒梦的指尖微微一颤。
殿内没有想象中的尘埃,反而干净得过分。冰雕的廊柱泛着冷光,墙上挂着的银狐裘被仔细熨烫过,边角的流苏垂得整整齐齐。她当年随手放在窗台的冰魄盏还在原地,里面甚至盛着半盏清水,倒映着穹顶垂下的冰灯,亮得晃眼。
甚至连她常坐的那张紫檀木椅上,都垫着厚厚的软垫,显然是怕她坐得不舒服。
寒梦站在殿中央,脚步像被钉住了。她能想象出,这些年里,总有人悄悄来这里,拂去灰尘,整理陈设,将一切都维持在她“离开”时的模样,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是光翎?还是青鸾?
或者……是他们都来过?
光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大供奉说,万一……万一你回来了,看到乱糟糟的会不高兴。”
寒梦没说话,一步步往里走。书案上摊着的乐谱还是她没写完的《冰蝶引》,砚台里的墨锭被磨得圆润,显然常有人替她添水保养。角落里的箭靶上,还留着几支银箭的痕迹——那是光翎当年陪她练箭时射偏的,她总笑他手滑,他却耍赖说故意让着她。
每一处陈设,都停留在她“离开”的那天,连阳光透过冰窗的角度都像是被精心复刻过。
青鸾站在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墨眸里情绪复杂。他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千道流下令封存的日子,他亲手将她常用的那支冰弓挂回墙上,指尖触到弓弦时,抖得不成样子。
寒梦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面冰镜。镜面光滑,映出她如今白发蓝眸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黑发少女重叠又分离。镜匣里,一支青玉簪静静躺着,簪头雕刻着展翅的青鸾——那是青鸾送她的及笄礼,他说,青鸾会永远护着她。
“不必这样。”她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一丝冷意,“这些东西,早就该扔了。”
光翎的脸色白了白:“碎碎,这是你的家……”
“不是了。”寒梦放下冰镜,转身看向他们,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波澜,“早就不是了。”
她走到殿中央,看着那尊冰雕的自己——那是她十五岁生辰时,光翎和青鸾联手为她雕的,笑靥如花,如今看来,却像个巨大的讽刺。
“把这些都撤了吧。”她淡淡道,“寒殿不需要这些,我也不需要。”
说完,她没再看那满殿的旧物,径直走向内室。那里有一张冰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熟悉的冷香。
她躺了上去,背对着殿门,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累了,想休息。”
光翎和青鸾站在原地,看着她蜷缩的背影,谁也没有动。
打扫的人或许能拂去尘埃,却抹不去时光留下的裂痕。这满殿的“依旧如故”,终究没能暖热她心底的冰。
青鸾轻轻叹了口气,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光翎退了出去,将殿门缓缓合上。
门内,寒梦睁着眼睛,望着冰帐顶的纹路。小梦从她怀里探出头,小声问:“姐姐,这里不好吗?”
寒梦闭上眼,没回答。
好与不好,都不重要了。
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千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