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碎碎

寒梦缩在冰崖背风处，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白发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垂在颊边，遮住了大半张脸。

光翎就坐在她身侧不远，银袍上落了层薄雪，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这些年……你在哪过的？”他先开了口，声音比风雪还轻，“有没有受委屈？”

寒梦没应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冰层，冰屑簌簌往下掉。

“为什么头发变成白的了？”他又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眼睛也是……以前是金黄色的，像浸在水里的宝石。”

他的问题像雪片一样飘过来，琐碎又密集，全是关于她的细枝末节，就像当年在武魂殿时，他总爱追在她身后，问她今天练箭有没有偷懒，问她偷偷藏起来的冰糕分给谁了。

仿佛中间那几年的空白从不存在，仿佛她从未“死”过，他也从未在极冰之地守着一座空棺熬过无数日夜。

寒梦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是。”光翎说得笃定，银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就算你变成灰，我也认得。”

他往前挪了挪，离她更近了些，风雪被他的魂力挡在外面，形成一小片温暖的角落。“碎碎，我知道你怨我。当年的事……”

“别叫我碎碎！”寒梦猛地打断他，声音发颤，“我叫寒梦！”

她站起身想走，却被光翎拉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指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好，寒梦。”他顺着她的话，语气放得更柔，“那你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寒梦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银袍上未褪尽的风尘，心头莫名一堵。她想起在史莱克的日子，唐三的沉稳，小舞的热闹，伙伴们吵吵闹闹的温暖……那些是她现在赖以生存的光。

而眼前这个人，代表着她拼命想逃离的过去。

“我过得很好。”她抽回手，声音冷硬，“不用你管。”

光翎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苦涩：“你以前生气的时候，也爱说这句话。”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是枚用银线串着的冰魄石，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碎”字，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这个，你还记得吗？你说要跟我的‘翎’字凑一对。”

寒梦的呼吸猛地一滞，视线落在那枚冰魄石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那是她十岁生辰时，偷了光翎的刻刀，费了半天劲刻出来的。当时手被划了道口子，他还笑她笨，却偷偷用魂力帮她愈合了伤口。

这些事，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光翎也不逼她，只是把冰魄石放在她手边的冰层上，然后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像尊沉默的银雕像，只远远地守着她。

风雪还在继续，冰崖下却出奇地安静。

寒梦看着那枚冰魄石，又瞥了眼身边的光翎。他低着头，银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可她能感觉到，他周身的魂力始终护着她，挡开了最凛冽的寒风。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她忽然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是真实，还是极冰之地太过寒冷，让她产生了幻觉。

但指尖那枚冰魄石传来的凉意，和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声，都在告诉她——

光翎真的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