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吧。”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瞬间打断了他的话。
青鸾斗罗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死水般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让他心慌。
“碎碎……”
“青鸾,”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很平,“不必费心思了。你守你的武魂殿,我待我的地方,互不相干就好。”
她不在乎父亲是否还会算计她,不在乎武魂殿的未来如何,更不在乎他嘴里的过去与将来。那些曾支撑她走过漫长岁月的执念,在修为尽毁、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就已经随着燃尽的魂力,灰飞烟灭了。
青鸾斗罗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疼得发闷。他想伸手触碰她的发,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房间里静得可怕。红衣的女子依旧坐在窗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一点点黯淡下去。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光翎斗罗揣着刚淘来的琉璃弹珠,像阵风似的刮进房间时,千碎寒正对着窗外出神。他晃了晃手里的琉璃珠,阳光透过珠子折射出七彩的光,映在他那张二十岁模样的脸上,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碎碎你看,这玩意儿会变颜色呢,比你小时候玩的冰弹好玩多了——”
话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千碎寒没看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金眸里的光淡得像蒙上了层雾,往日里会跟着他笑闹的鲜活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红色的裙摆垂在地上,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安静得像幅褪色的画。
光翎斗罗收起琉璃珠,脸上的玩世不恭淡了些。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视着她,试图从她眼里找到点熟悉的情绪——哪怕是恼怒也好,可什么都没有。
“碎碎,我给你带了糖画,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凤凰造型。”他从魂导器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糖画,递到她面前,“还热乎着呢。”
千碎寒的视线终于动了动,落在那只金灿灿的糖凤凰上,又很快移开,落在窗台上的灰尘里。
光翎的心往下沉了沉。他记得她小时候总爱追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喊“光翎冕下~”,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记得她第一次凝聚出完整的冰晶凤凰,兴奋地跑到他面前炫耀,魂力不稳差点摔了跤,还是他用箭羽勾住她的衣领捞回来的;记得她突破封号斗罗那天,抱着他的脖子笑出眼泪,说“以后我也能保护自己了”……
那些鲜活的画面,此刻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刺。他知道她这些年有多难,知道她为了那点可怜的关注付出了多少,可他终究是站在供奉殿这边的,在她被算计的时候,他沉默了,甚至……默认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道歉太轻,解释又太苍白。只能笨拙地从魂导器里往外掏东西,风车、木偶、会唱歌的金属小鸟……都是她小时候喜欢的玩意儿,如今堆在她面前,像座小小的、可笑的坟。
千碎寒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很平静,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疏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光翎的心猛地一揪。
“五供奉,”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人心里,“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五供奉”三个字,生生拉开了几十年的距离。那个总爱黏着他喊“光翎冕下~”的小跟屁虫,那个会对着他笑、对着他闹的碎碎,真的不见了。
光翎手里的金属小鸟还在机械地唱着跑调的歌,他却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看着她重新转回头,望向窗外,仿佛他这个人,连同他带来的一切,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
他慢慢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那些掏出来的玩意儿散落一地,没人去捡。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红衣的女子依旧静坐着,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