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晶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她站在茶水间外，听着里面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
“那后来呢？她怎么回去的？”
“好像喝断片了，在包厢沙发上躺着。贺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然后贺总亲自去接的。”
“贺总？天哪，这么晚......”
“所以我说子君姐厉害嘛，连贺总都......”
“别瞎说，贺总和唐总两个人......”
后面的声音压低了，变成暧昧的笑声。
唐晶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却沉闷的声响。她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
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玻璃上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回来的这两个月像是两个世纪一般，大家都变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男人都变了。
那些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细节，但连成一片的时候，就像皮肤下隐约的淤青，不碰不疼，却真实存在。
她拿起包和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她要去亲眼看看。看看子君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看看贺涵是不是真的只是“顺路”送她回家。她要亲手撕开那层薄薄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窗户纸，或者她更希望证明那只是她的多疑。
车子驶入罗子君小区的时候，唐晶特意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她停好车，抬头看了看那扇熟悉的窗户，那间她无数次去过的家，此刻灯亮着，窗帘没拉全，透出暖黄色的光。
她上楼，按门铃。
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些慌乱。门开了，是陈俊生。
“唐晶？”陈俊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她进门，“你怎么来了？”
“听说子君喝醉了，来看看。”唐晶走进客厅，目光扫视着，客厅有些凌乱，茶几上放着水杯和毛巾，罗子君的包随意扔在沙发上。卧室门关着。
“她刚睡下。”陈俊生跟在她身后，语气有些紧张，“吐了几次，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
唐晶点点头，走近沙发去看罗子君，沙发上的人不舒服的皱着眉头，脸色确实苍白，睡得不太安稳，桌上放着水杯和药盒。
她看了几秒，给她整理了一下松散的衣服，这才慢慢起身。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茶几角上，那里放着一把车钥匙。黑色皮质钥匙扣，上面挂着个小小的金属铭牌，在灯光下反着光。
唐晶认得那把钥匙，这是贺涵的。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联想到陈俊生刚刚的紧张以及紧闭着的卧室门。
“俊生，”唐晶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自己都意外，“你怎么过来的？”
陈俊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把钥匙，脸色变了变：“我……开车来的。”
“开贺涵的车？”唐晶转过身，直视他。
陈俊生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嗯，晚上一起开会，我的车送去保养了，就开他的车过来。”
这个谎撒得拙劣。唐晶几乎要笑出来。陈俊生的车今天上班的时候，她还看见停在公司楼下，什么时候送去保养的？
但她没戳穿。只是点点头：“这样啊。那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要照顾子君。”
“应该的。”陈俊生说，声音干涩。
空气凝固了几秒。唐晶拿起自己的包：“那我先走了，不打扰她休息。明天再来看她。”
“我送你下楼。”陈俊生连忙说。
“不用，你照顾子君吧。”唐晶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把钥匙，“对了，贺涵的车钥匙......你记得还他。”
“还好是车钥匙，要是其他东西瞎放，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电梯下行时，唐晶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是那把钥匙，是陈俊生慌乱的眼神，是卧室里子君苍白的睡脸。这些画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答案。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她走出去，却没有往停车场方向去，而是拐进了楼侧的阴影里。
她需要证实——或者说，需要让自己死心。
初冬的夜风很冷，吹得她脸颊发麻。唐晶站在一棵香樟树的阴影下，看着单元门的方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大约十分钟后，单元门开了。
先出来的是陈俊生。他站在门口，回头说了句什么，表情是无奈的，甚至带点恼怒。然后他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紧接着，另一个人走了出来——是贺涵。
唐晶的呼吸停住了。
贺涵穿着白天开会时那件深灰色大衣，他站在门口，目送陈俊生走远，然后抬手看了看表，转身又重新走进了单元门。
他没有离开。他回去了。
唐晶站在原地，浑身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冬夜的寒风穿透羊绒大衣，冷到骨头缝里。她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单元门，看着五楼那扇窗户亮着的灯，忽然觉得一切都荒谬得可笑。
贺涵送陈俊生“离开”，自己却留在了子君家里。
这个时间，这个场景，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唐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这几个月来的各种不正常似乎都在此刻有了解释，不是因为自己去香港导致罗子君跟自己生疏的，这几个月自己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
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可能，此刻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自己从小大学到现在最要好的朋友、家人，也是唯一的朋友，她和自己的未婚夫不清不楚。
自己纠纠缠缠爱了十年的男人，自己职场的老师，更是自己的“爱人”，他和自己的好朋友搞在了一起。
唐晶只觉得人生讽刺，怎么就这么搞笑了，老天爷一次次的在捉弄她，从小父母感情不和，自己跟着外婆长大，他们两个人离婚后没有给过一分钱，大学更是勤工俭学，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结果......
寒风似乎都不及此刻唐晶的心寒，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为什么还要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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