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室里的吊扇还在嗡嗡转动，窗外的银杏叶被风掀起细碎的声响，杨老师合上语文课本的瞬间，下课铃声准时划破了课堂的沉寂。“今天的内容就讲到这里，古诗文赏析记得按时完成，下课。”她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陈俊宇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显然是注意到了刚才课堂上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陈俊宇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的笔帽，没有抬头，只是在笔记本上快速补充完最后一个知识点，才缓缓合上本子。身旁的张孰却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困兽，几乎在“下课”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就弹了起来，校服外套随手甩在椅背上，露出里面黑色T恤上的限量版logo，手腕上的名贵手表随着动作晃出一道冷光。

“走了。”他头也没回地丢下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张扬与不耐，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陈俊宇的目光无意识地追了他一瞬，看到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随即又收回目光，拿出数学课本开始预习下节课的内容，只是耳尖那抹未散的泛红，暴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张孰刚走出教室门，就被斜倚在走廊栏杆上的鹤筠拦住了去路。鹤筠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是少数几个能跟上他节奏的人，此刻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手里转着一个篮球。“哟，校霸这是刚从牢笼里放出来？杨老师的语文课就这么难熬？”

张孰嗤笑一声，靠在栏杆上，掏出手机随意划了划，语气漫不经心：“不然呢？听她翻来覆去讲‘蒹葭苍苍’，还不如去赛车场开两圈过瘾。”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想起刚才课堂上陈俊宇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冰块脸，还挺不禁逗。

鹤筠顺着他的目光往教室里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陈俊宇低头看书的侧脸，立刻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道：“我说你怎么上课魂不守舍的，原来是盯上杨老师的宝贝儿子了？不过说真的，你可得小心点，陈俊宇那性子看着冷，背后有杨老师撑腰，不好惹。”

“不好惹？”张孰挑眉，收起手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我张孰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敢在我面前摆架子的人。”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刚下课，有没有什么乐子？”

鹤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乐子没有，不过有个不长眼的东西，又在背后嚼你舌根了。”

张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尖的动作一顿：“谁？”

“还能有谁，李伟呗。”鹤筠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鄙夷，“刚才在卫生间门口，我听见他跟几个跟班说你坏话，说你就是个没爹没妈管的野小子，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横行霸道，还说……还说你上课盯着陈俊宇看，没安什么好心。”

“啧。”张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眉头紧紧皱起，眼底翻涌着戾气，“这孙子，还真是死性不改。”

上次就是因为李伟在背后散布他的谣言，说他靠家里的钱买通老师才进的重点班，张孰当时就把他堵在天台教训了一顿，让他当众道歉，本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又敢在背后嚼舌根。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张孰的指关节咔咔作响，眼神冷得像冰，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连走廊里路过的同学都下意识地绕着他走。鹤筠见状，连忙道：“你别冲动啊，这可是在学校，杨老师盯着呢，要是再闹出什么事，她肯定得让你请家长。”

“请家长？”张孰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我爸妈在国外逍遥快活，奶奶年纪大了，她请得动谁？”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鹤筠，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事你别给任何人说，尤其是别让杨老师知道，也别告诉陈俊宇那小子。”

鹤筠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不过你也别太过分，教训一下就行，别真闹出人命。”

“放心，我有分寸。”张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去，步伐沉稳却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怒气。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消失在楼梯间，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柑橘味古龙水气息，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张孰顺着楼梯往下走，脑子里全是李伟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他最恨别人提他父母不管他的事，这是他心里最敏感的逆鳞，而李伟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敢把主意打到陈俊宇身上——虽然他只是觉得陈俊宇好玩，想逗逗他，但也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教学楼一楼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多是趁着课间休息出来透气的学生。张孰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李伟正和几个跟班围在走廊拐角处聊天，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唾沫横飞地说得正起劲，脸上带着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

张孰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而凝固了，李伟的几个跟班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纷纷推了推李伟的胳膊。

李伟正说得兴起，被打断后一脸不耐烦：“干嘛？没看见我正说话呢吗？”

“李……李伟，你看后面……”其中一个跟班声音颤抖地指了指张孰的方向。

李伟疑惑地转过头，看到张孰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手里的可乐都差点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张孰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衣领。

张孰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把李伟的衣领捏变形，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李伟，给你脸不要脸是吧？上次在天台没把你打够，现在又敢在背后嚼我舌根了？”

李伟被他揪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恐惧，结结巴巴地说：“张……张孰，你……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啊，我没说你坏话……”

张孰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他明明从鹤筠那里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还敢狡辩。不过看着李伟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他忽然犹豫了一下——万一鹤筠听错了？或者是李伟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

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秒就被他掐灭了。李伟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就喜欢拉帮结派，背后说人坏话，上次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他眼底的慌乱，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张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里的戾气丝毫未减，反而越发浓重：“没说？行啊，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带你去个地方，好好问问你到底说没说。”

他不等李伟反应过来，就揪着他的衣领，强行拖着他往教学楼后面的花园走去。李伟的几个跟班吓得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孰把他们的老大拖走，脸上满是焦急，却没人敢追上去——谁都知道张孰的脾气，惹恼了他，没好果子吃。

教学楼后面的花园很大，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还有蜿蜒的小路和休息的长椅，平时是学生们散步、背书的地方，但此刻因为临近上课，花园里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孰拖着李伟，沿着小路往里走，随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那里被茂密的灌木丛围着，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是个绝佳的“教训人”的地方。他一把将李伟推在地上，李伟踉跄了一下，摔倒在草坪上，疼得龇牙咧嘴。

“张孰，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真的没说你坏话，你别冤枉我！”李伟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张孰，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哀求。

“冤枉你？”张孰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李伟，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背后说人坏话就没人知道，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话音刚落，张孰就抬起脚，对着李伟的肚子踹了下去。“唔！”李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张孰没有停手，他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父母不管不顾，没人教他什么是非对错，只知道谁惹他不高兴了，就要狠狠教训回去。他一拳砸在李伟的脸上，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李伟的鼻子立刻流出了血，染红了胸前的校服。

“说！你到底说没说我坏话？”张孰一边打，一边低吼着，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戾气。他的拳头和脚不停落在李伟身上，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蛮劲和怒火。

李伟被打得晕头转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疼得眼泪直流，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打了……张孰，别打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坏话……我再也不敢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张孰故意捂住耳朵，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刚才在背后说我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吗？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他打得更狠了，拳头落在李伟的背上、胳膊上，脚踹在他的腿上、腰上，李伟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只能无力地摇着头，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不要打了”。

张孰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吞噬，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招惹自己。他甚至已经忘了时间，忘了这是在学校，忘了可能会有人来这里。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张孰的话还没说完，一声严厉的“住手！”突然从灌木丛外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张孰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学生会制服的人站在不远处，为首的是学生会主席，脸色严肃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责任。

张孰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学生会的人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毕竟他的背景摆在那里，没人愿意为了一个李伟，得罪一个有钱有势的校霸。

“你们想多管闲事？”张孰的语气冰冷，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我劝你们最好识相点，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学生会主席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张孰不好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既然撞见了，就不能不管。“张孰，这里是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现在上课铃马上就要响了，赶紧停手，跟我们回去。”

“上课铃？”张孰嗤笑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的李伟，眼神里满是不屑，“我还没玩够呢。”

“张孰，你别太过分了！”另一个学生会成员忍不住开口，“你再不停手，我们就告诉老师了！”

“告诉老师？”张孰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们去啊，看看杨老师能把我怎么样。”他心里清楚，杨老师虽然是班主任，但也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无非就是批评几句，让他写个检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学生会的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确实不敢把事情闹到老师那里，毕竟一旦闹大，不仅张孰会受到惩罚，他们学生会也会被牵连，说他们管理不力。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为难。

“算了，”学生会主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张孰，我们也不想跟你为难，只是上课了，你赶紧回教室，李伟也需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张孰看着他们一脸忌惮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也觉得再打下去没什么意思，反正李伟已经被他打得够惨了，应该能记住教训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着地上的李伟冷冷地说了声：“滚。”

李伟如蒙大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疼得厉害，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脸上满是泪水和血迹，不敢再多看张孰一眼，跌跌撞撞地朝着花园外跑去，生怕张孰houhui再打他。

张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学生会的人看着他的背影，纷纷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赶紧跟上去，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正好响起，数学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张孰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校服上还沾着些许草屑和淡淡的血迹，但他毫不在意，随手拿起数学课本，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的戾气。

身旁的陈俊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注意到了他校服上的异常，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没有多问，只是转回头，认真听老师讲课。

张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什么？”

陈俊宇没有回应，只是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笔记本上落下工整的字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张孰也没指望他会回答，收回目光，看向黑板，心里却还在回味刚才教训李伟的快感。他知道，这件事大概率不会就这么结束，李伟肯定会告状，但他不怕，反正他有的是办法摆平。

窗外的银杏叶依旧在风中摇曳，阳光透过叶缝洒在教室里，落在张孰和陈俊宇的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张孰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平时的张扬与不羁，仿佛刚才在花园里的暴力与戾气，只是一场短暂的插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骨子里的叛逆与暴躁，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他暂时压抑了下去。

而身旁的陈俊宇，虽然依旧是一副清冷内敛的样子，但指尖无意识摩挲笔帽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能猜到张孰刚才大概率是去做什么了，也能看到他校服上的痕迹，但他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将那份疑惑与复杂，悄悄藏在了心底。

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被阳光笼罩着，却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而这场刚刚结束的暴力事件，只是他们复杂关系的一个开端，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矛盾与碰撞，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