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风裹挟着沙砾，刮在脸上如同刀割。阿斯特尔下令将三十一名“嫌疑犯”押至营地外的一片开阔地，那里早已用木桩绑好了十名瑟瑟发抖的中原百姓——他们是从俘虏中随机挑选的活人靶子。
“王上有令！” 翻译官的声音在风中扬起，带着残忍的笑意，“你们三十一个，每人一张弓，十支箭。对着这些靶子，给我射！”
他指向那些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其中不乏老弱妇孺，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尿骚味顺着风向飘来。
“射准了，让王上看看你们的真本事！要是敢敷衍了事，或是射偏了……” 翻译官拔出腰间短刀，在阳光下晃了晃，“就拿你们的皮来凑数！”
匈奴兵们轰然大笑，将备好的角弓和羽箭扔在三十一人面前。卓文萱看着地上的弓，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知道，这是真正的生死考验。射得太准，暴露实力，必死无疑；射得太差，刻意隐瞒，同样会被怀疑。
“第一个，滚出来！” 亲卫一脚踹在一个中年汉子屁股上。
那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捡起角弓，手指抖得连箭都拿不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靶子哭嚎：“军爷饶命！我……我不会射箭啊！”
“不会？” 翻译官冷笑，对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上前，抓住汉子的手硬拉弓弦，“啪”的一声，羽箭歪歪扭扭地射出，落在靶子十步之外。
“废物！” 阿斯特尔坐在不远处的胡床上，用北漠语冷冷吐出一句。
翻译官立刻喊道：“拖下去！砍了！”
惨叫声中，汉子被拖到一旁处决。剩下的人吓得浑身筛糠，脸色惨白如纸。
第二个，第三个……不断有人被推上前。有人因恐惧而脱靶，有人勉强射中却毫无准头，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染红了荒原的沙地。
卓文萱站在队列中，手心全是冷汗。她看到缺牙老兵和精瘦老兵也在其中，两人都面如死灰，不停向她使眼色，示意她见机行事。
终于，轮到卓文萱了。
“小子，轮到你了！” 亲卫粗暴地将她推到台前。
卓文萱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角弓。弓很沉，和她在西朝城用的那把硬弓不同，这是北漠普通士兵用的角弓，力道适中。她拿起一支羽箭，指尖触到冰冷的箭杆，想起了家中的弓箭，想起了父亲教她射箭时的场景。
“快射！磨磨蹭蹭的找死？” 翻译官厉声催促。
卓文萱抬起头，望向那些被绑的靶子。其中一个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正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哀求。
她的心猛地一揪。射活人，这和射靶子完全不同。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她没有选择。她咬着牙，将箭搭在弦上，缓缓拉弓。束胸的布条勒得她胸口剧痛，手臂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她故意让拉弓的动作显得生涩，眼神也带着一丝恐惧和犹豫。
“看什么？射！” 翻译官怒吼。
卓文萱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阿斯特尔那冰冷的目光，闪过被处决的俘虏。她猛地睁开眼，瞄准少年身边的木桩，指尖一松！
羽箭破空而去，“噗”地一声，精准地钉在少年耳畔的木桩上，箭头没入木头寸许，离少年的脑袋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少年“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全场寂静。
匈奴兵们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翻译官也愣了一下，随即骂道：“他娘的！差点射中！你这小子是想吓死他吗？”
阿斯特尔坐在胡床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他看着卓文萱那刻意生涩的动作，看着那支精准却又“惊险”地擦着人头飞过的箭，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一箭，看似惊险，实则精准得可怕。既没有射中活人，又展现了不俗的准头，还带着一丝“新手”的犹豫。
“再来！” 阿斯特尔用北漠语下令。
翻译官立刻传达：“王让你再射！这次，给我射准点！”
卓文萱心中一紧，知道躲不过去。她再次搭箭，这一次，她瞄准了另一个靶子——一个中年妇人脚下的空地。
羽箭射出，“噗”地插在妇人脚边的沙地里，溅起一片尘土。
“哈哈！这小子怕不是个娘们吧？连箭都不敢往人身上射！” 匈奴兵们笑得更大声了。
卓文萱低着头，装出一副吓得腿软的样子，身体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几箭，她都如法炮制，要么射中靶子边缘，要么擦着人体飞过，每一次都让人心惊肉跳，却又恰好避开了致命部位。她的准头依旧出色，但动作始终带着生涩和恐惧，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有点底子但被吓破胆的新手”。
阿斯特尔默默看着，没有说话。他注意到卓文萱拉弓时，手腕的力度很稳，眼神在瞄准的瞬间异常专注，那不是纯粹的恐惧，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控制。
三十一人中，只有寥寥数人能像卓文萱这样，在恐惧中仍保持一定的准头，却又巧妙地避开杀伤。大部分人要么脱靶，要么吓得无法拉弓，早已被当场处决。
最终，只剩下五个人，卓文萱是其中之一。
阿斯特尔站起身，走到卓文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摘下狼头面具，露出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硬朗。
卓文萱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心脏骤停。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匈奴王的真面目，没有想象中的狰狞，只有一种野性的、极具压迫感的英俊。
阿斯特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乌漆嘛黑的妆容，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你叫什么？” 他用北漠语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翻译官立刻转述：“王问你，叫什么名字？”
卓文萱喉咙发干，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小的……卓武。”
阿斯特尔点点头，又看了看她的手，那几道红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亲卫挥了挥手。
“把他们带下去，单独关押。” 他用北漠语下令，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卓文萱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卓文萱被亲卫押走时，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也因此，成为了阿斯特尔眼中最可疑的那个人。
荒原的风依旧呼啸，带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卓文萱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北漠之王的兴趣，才刚刚被她挑起。而她这颗误入狼窝的棋子，又能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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