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北漠大军在荒原上扎下营盘。篝火堆星星点点，映照着匈奴兵们狂饮笑闹的脸庞，烤肉的香气混着劣质烈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但在营地最中心的王帐周围，却笼罩着一层与热闹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阿斯特尔坐在王帐前的胡床上，肩上的伤鹰已被安置在特制的鹰架上，翅膀用布条仔细包扎着，此刻正低头梳理羽毛，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哑的嘶鸣。他扯下手臂上渗血的绷带，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箭头虽未穿透玄铁肩甲，却在甲片衔接处撕开了皮肉，此刻伤口周围已泛起红肿。
一名亲卫跪在地上，用煮沸放凉的马奶酒为他清洗伤口，动作小心翼翼。阿斯特尔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深邃地投向篝火跳跃的火焰，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西朝城破前后的一幕幕。
“……雕弓饮羽，一箭双雕……” 他用北漠语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支射穿雄鹰翅膀又钉入亲卫额头的冷箭，那精准到令人心悸的力道和角度，绝非寻常士兵所能做到。还有射伤他手臂的那一箭，破甲箭的力道，以及对他动作的预判，都显示出射手非凡的胆识和箭术。
“司马勒……翻译官……” 他想起那两个死在冷箭下的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个背叛者死不足惜，但那名翻译官的死，却让他失去了一个方便传达命令的工具，更让他意识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射手，不仅箭法卓绝，更有着惊人的决断力。
“究竟是谁？” 阿斯特尔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胡床的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是中原的斥候？还是某个隐藏的神箭手？” 他甚至怀疑，那是否是中原朝廷特意派来的死士，只为在乱军中取他性命。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死士若要行刺，必当一击致命，而非在战场上屡次放冷箭，暴露自身。这个射手，更像是一头狡猾的孤狼，在猎群中伺机而动，以骚扰和制造混乱为目的。
“查得如何了？” 他头也不回，向北面站立的亲卫统领问道。
亲卫统领立刻单膝跪地，用北漠语沉声回答：“王，已派人仔细搜查过西朝城及周边，未发现可疑人物。被俘的中原士兵中，也未找到符合描述的神箭手。那人身法诡秘，极可能已趁乱逃脱，或是混入了俘虏队伍。”
“混入俘虏……” 阿斯特尔眼中寒光一闪。他想起那些被关在狗笼里的中原贱民，一个个缩头缩脑，如同待宰的羔羊。但他深知，中原人最擅长伪装，或许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射手，就藏在其中。
“加强看管，” 阿斯特尔下令，“尤其是青壮男子，给我仔细甄别。查他们的手，查他们的眼神，我要活的。”
“是！” 亲卫统领领命退下。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管理掳掠女子的匈奴小头目领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中原女子来到王帐前，谄媚地笑着用北漠语说：“王，这是从西朝城挑的美人，水嫩得很，给您解解乏。”
两个女子都穿着华贵的中原服饰，显然是城中富户之女，此刻却被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其中一个女子生得眉目清秀，眼泪汪汪地偷瞄着阿斯特尔，试图用美色换取生机。
换作其他匈奴将领，或许早已迫不及待地将美人拖入帐中。但阿斯特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在他眼中，这些中原女子如同精致的玩物，却远不如那只伤鹰来得重要，更比不上那个屡次挑衅他的神秘射手。
“滚。” 他用北漠语冷冷吐出一个字。
小头目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磕头：“王，这可是……”
“聒噪。” 阿斯特尔不耐烦地皱眉，身旁的亲卫立刻会意，拔出弯刀，手起刀落！
“噗嗤！”
两颗头颅同时滚落尘埃，温热的鲜血溅了小头目一身。那两个女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身首异处。
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连连磕头：“王恕罪！王恕罪！”
阿斯特尔看都没看那具尸体，目光重新投向篝火，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两只碍眼的蚂蚁。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无用的。无用的，便该去死。
他抬手抚摸着伤鹰的羽毛，感受着它温热的体温，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但这份柔和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杀意。
“不管你是谁，” 他对着火焰低语，仿佛在对那个未知的射手说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北漠的荒原，会让你无处可逃。”
篝火噼啪爆响，火星溅向夜空，如同阿斯特尔眼中燃烧的复仇之火。他知道，找到那个射手，将其挫骨扬灰，已成为他此次南征之后，最感兴趣的一件事。
而此刻，在不远处的俘虏营中，蜷缩在狗笼里的卓文萱，正透过木条的缝隙，望着王帐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惨叫。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北漠之王心中，比任何战利品都更重要的“猎物”。
夜色渐深，荒原上的风卷起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追逐，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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