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勒的血还没在城门外的沙地上凝固，北漠的战吼已如怒潮般掀起。阿斯特尔一声令下，早已待命的攻城队伍如黑色潮水般涌向前。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匈奴步卒抬着一根裹着铁皮、顶端铸成狰狞狼头形状的巨木——那是北漠人特制的撞城锤，被他们称作“狼吻”。
“咚——！”
第一声撞击传来，如同巨雷在城下炸响。整座西朝城的城墙都为之震颤，城头的士兵被震得站立不稳，不少人惊呼着摔倒。卓文萱此刻已被调到城头防守，她死死攥着城垛，只觉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要被这股巨力从胸腔里撞出来。
“他娘的！使劲顶住！” 总兵陈武手持长刀，在城头上厉声怒吼，唾沫星子飞溅，“往下面倒油！扔石头！”
滚烫的沸油从城头泼下，“滋滋”声响中，城下传来匈奴兵的惨嚎。但更多的人扛着牛皮盾牌涌上前，盾牌上很快被烫出焦痕，却依旧死死护住撞城锤的队伍。
“咚！咚！咚！”
“狼吻”一下接一下地撞击着城门，每一次都让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板上的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卓文萱趴在城垛后，能清晰地看到城门中央的木板已经开始龟裂，露出深色的木纹，仿佛随时都会被撞穿。
“卓武！快射箭！射那些抬撞城锤的！” 缺牙老兵趴在她身边，用环首刀指着城下。
卓文萱早已搭箭上弦。但城下的匈奴兵防护严密，牛皮盾牌组成了一道移动的墙，只有抬撞城锤的士兵脚踝和小腿暴露在外。她深吸一口气，瞄准其中一名匈奴兵的腿弯，羽箭射出——“噗”地扎进皮肉里。那匈奴兵吃痛，一个趔趄，撞城锤的节奏顿时一乱。
“好箭！” 旁边的士兵欢呼起来。
但立刻有另一名匈奴兵补上位置，战吼声响彻云霄，撞城的力道反而更猛了。卓文萱不断放箭，箭囊很快见了底。她不得不捡起地上死去士兵的箭，甚至折断箭杆，勉强使用。汗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流下，滴在城砖上，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水！给我水！” 一个被沸油烫伤手臂的士兵惨叫着，倒在卓文萱脚边。
卓文萱想伸手去扶，却被缺牙老兵一把拉住：“别管了！顾好自己！城门要是破了，咱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巨响！城门中央的木板终于被撞出一个大洞，透过洞口，可以看到外面匈奴兵狰狞的面孔和闪烁的刀光！
“城门要破了！” “快堵上！”
城头上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搬运石块、木头，试图堵住洞口。陈武亲自带人冲上去，将一块巨大的条石推到洞口前，暂时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但“狼吻”的撞击并未停止，反而集中力量撞击那个破洞。条石被撞得不断晃动，碎石飞溅。卓文萱看到，洞口外一只戴着铁手套的手伸了进来，试图扒开条石。
“杀！” 她怒吼一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举起身边一根掉落在地的长矛，狠狠刺向那只手！
“噗嗤！” 长矛刺穿了铁手套和皮肉，外面传来一声痛吼，那只手猛地缩回。
“好样的小子！” 陈武看到这一幕，大声喝彩，随即又被另一波撞击震得后退半步。
城下的阿斯特尔坐在黑马上，冷漠地看着城门即将被撞破。他肩上的伤鹰已被亲卫抱走包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知道，中原人的抵抗如同风中残烛，只需再施加一点力量，这座城就会像熟透的果子一样，落入他的手中。
“咚——！”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城门上的破洞骤然扩大，条石被撞得粉碎！数名手持弯刀的匈奴精锐如同黑色的闪电，从洞口蜂拥而入！
“敌兵进城了！” “杀啊——！”
城头上瞬间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匈奴兵的弯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劈断筋骨的力量。中原士兵虽然人数众多，却大多是新兵，哪里见过这等凶悍的打法，顿时死伤惨重。
卓文萱握紧长矛，心脏狂跳。她知道，真正的生死关头，到了。她看到一个匈奴兵挥刀砍向缺牙老兵，连忙挺矛刺出，挡开了那致命一击。
“谢了小子！” 缺牙老兵趁机一刀劈在匈奴兵腰上，将其砍倒。
但更多的匈奴兵涌了进来，如同潮水般不可阻挡。卓文萱背靠着城垛，长矛左刺右挡，勉强护住周身。她的手臂因长时间战斗而酸痛不堪，束胸的布条早已被汗水浸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夜色中，鲜血染红了城头的每一寸土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匈奴人的战吼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卓文萱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匈奴王那道戴着狼头面具的身影在远处的火光中若隐若现，心中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绝望。
这座孤城，真的能守住吗？
而她，卓文萱，这朵误入沙场的深闺娇花，又能在这血肉磨坊中，支撑到何时？
撞城锤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次撞击，都像敲在她濒临破碎的心上。城门洞开，漠狼已入，西朝城的末日，正在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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