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城头旌旗猎猎作响,本该死守的西朝城城门,却在一片死寂中“吱呀呀”地被从内侧缓缓推开。沉重的木门裂开一道缝隙,昏黄的火把光映出三道佝偻的身影,慌慌张张地从中跑出,径直扑向匈奴王的马前。
为首一人,身着三品文官锦袍,却已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正是西朝城负责后勤的通判司马勒。他身后跟着两个师爷模样的人,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匈奴王……大王饶命!” 司马勒“噗通”一声跪倒在沙地上,额头重重磕在泥土里,声音带着哭腔,“小官……小官司马勒,愿献城投降!”
阿斯特尔坐在黑马上,肩侧的雄鹰虽被射伤,却依旧用金瞳冷冷盯着这几个跪地的汉人。他身旁新换的翻译官(前一个已被卓文萱射死)皱眉,将司马勒的话译出。
司马勒见匈奴王没有立刻下令杀他,胆子大了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绢,高高举起,声音谄媚:“这是降书!大王请看!城中所有财货、粮食、淡水,尽数归大王所有!城中女子……也任凭大王和诸位勇士处置!只求大王开恩,饶恕城中百姓性命,至于……至于那些当兵的,任由大王发落!”
他说着,便抖抖索索地展开降书,扯开嗓子,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官话宣读起来,每一个字都透着卑躬屈膝的奴才相:“……愿举城归附,贡财献女,以表诚意……唯求大王宽宥……”
城下的中原士兵见状,先是惊愕,随即是滔天的愤怒。“司马勒!你个狗贼!” “汉奸!卖国贼!” 叫骂声此起彼伏,不少士兵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城上城下的混乱困住,无法上前。
卓文萱趴在断木后,听着司马勒那番无耻的言辞,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想起家中的父母,想起那些被强征入伍的百姓,想起这西朝城本是他们的家园,却被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狗贼轻易出卖。
几乎是在司马勒念完“贡财献女”四字的瞬间,卓文萱眼中寒光一闪,早已搭在弦上的羽箭猛地射出!
“咻——!”
夜空中再次响起那熟悉的破风之声。这一箭快如闪电,精准得令人窒息,径直穿透了司马勒高举降书的手掌,余势不减,“噗”地一声,狠狠钉入他的咽喉!
司马勒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口中涌出鲜血,手里的降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他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死时还保持着谄媚的表情。
“什么人?!” 匈奴亲卫们立刻反应过来,厉声喝问,同时张弓搭箭,瞄准城头和城下可能的方向。阿斯特尔坐在马上,狼头面具下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四周,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了。
卓文萱射出箭后,立刻猫着腰向左侧翻滚,躲进一堆兵器架后面,动作快如狸猫。城头之上,守将陈武也被这一幕惊呆了,随即反应过来,大吼道:“关上城门!快关上城门!”
那两个跟着司马勒出来的师爷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大王饶命!饶命啊!不关小的们的事!是司马勒逼我们来的!”
阿斯特尔看着地上死去的司马勒,又看了看那封沾满血的降书,眼中杀意更盛。他要的是征服,是掠夺,而不是这种卑劣的背叛者献城——更何况,这背叛还被人当众打断,简直是对北漠王权的挑衅。
“杀了。” 他用北漠语冷冷吐出两个字。
翻译官立刻传达命令。两名匈奴亲卫策马上前,弯刀闪过两道寒光,“咔嚓”两声,那两个师爷的头颅便滚落在地,血浆溅了司马勒的尸体一身。
而此时,城头上的士兵们在陈武的催促下,拼尽全力用粗木顶住城门,“轰隆”一声巨响,刚刚打开一条缝隙的城门再次被死死关上,将匈奴人隔绝在外。
“他娘的!好样的!” 缺牙老兵从断木后探出头,看到司马勒的尸体和关上的城门,激动地拍着卓文萱的背,“卓武小子!又是你!你他娘的简直是咱们西朝城的福星!” 其他几个老兵也围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敬佩,甚至带着一丝后怕:“刚才那箭……真他娘准!差点就射到咱们了!”
卓文萱喘着粗气,握着角弓的手微微发颤。她看着远处匈奴阵中那道因暴怒而气场更加凛冽的黑色身影,知道自己这一箭,不仅杀了一个叛臣,更彻底点燃了匈奴王的怒火。
城外,阿斯特尔缓缓俯下身,捡起地上那封被血浸透的降书,手指捏碎了上面的绢帛。他抬起头,望向紧闭的城门,面具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城墙,落在某个隐藏的身影上。
他肩上的伤鹰再次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仿佛在为这场被破坏的“投降”奏响复仇的序曲。
夜更深了,西朝城的上空,战云密布。卓文萱知道,真正的血战,即将开始。而她这颗意外投入棋局的棋子,已经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