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Dean眼眸低沉涣散，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

Sam什么时候开始的？最近吗？

但仔细一想，他好像很久以前就这样了吧。那时Dean只当Sam年纪小，比较黏哥哥而已，所以当小Sam的嘴唇在他们打闹有意无意的蹭过来时，他也没有在意。

但16岁也不算小了吧。

他很苦恼，不是因为自己的亲弟弟喜欢自己，而是，自己的情感也不纯洁……

他也喜欢自己的亲弟弟。Sam刚出生就是，Dean才4岁时，就已经决定要和弟弟一辈子不分开。但，当时自己是这种感觉吗？只是单纯的亲情，还是……

“Dean，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Sam看哥的状态不是很在线，用手指点了点他，Dean回过神来，他其实根本没有听受害者家属到底说了什么，随口敷衍道：“没了，呃……我们走吧。”两人起身走到门口，Sam回头悄悄给那个女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干的不错”。

如果要坦白，也不是现在。Dean是这么想的，他们才刚聚到一起，不是迫不得已时，他不想再分开了。但如果Sam要找琅玡怎么办？

这个问题突然如一击重拳击中了Dean的思想，如果他要找琅玡，那他就肯定会死。Dean好像很肯定Sam不会拿他的心脏献祭似的。

Sam用小指勾了勾Dean的腿问道：“不舒服吗？”眼中浮现了一层担心的神色，Dean看着面前温顺乖巧的小狗，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别样的情绪，他默默的把腿挪开，虚虚地答道：“我没事。”

Sam不能死。他用余光看着靠在窗边的Sam，阳光透过他的发丝形成一个个“光环”。

“具他母亲所说，那个农场主曾经喜欢过他的继子，被发现后就搬了出去，一个月后就失踪了，再发现时已经是在太平间。”Sam靠在Dean的床上叙述着：“我给Bobby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血誓的事……”Dean打断他：“你什么时候打的？”Sam：“刚才。”Dean坐在桌前点了点头，但眉头依然紧锁—— 他在思考Sam吻他时被恶魔附身的可能性。

“Dean。”Sam把手搭在了Dean肩上：“你到底怎么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Dean睫毛倏地一抖，像被静电扫过，他转头埋怨的看着Sam，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眼睛：“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那双绿眸和自己几乎相同，但更深，表面的友好像是一道虚掩的门，如果不小心推开的话，就会窥到令人胆寒的真相。

Dean烦躁的站起身，但却找不到烦躁的由来。

是烦躁Sam喜欢自己的亲哥哥，还是烦躁Sam会死，可能都有吧。

“看。”Sam指着农场主的皮肤碎片：“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莲标志，身上出现这个标志后，他会慢慢长大，7天之后，就会蔓延到心脏，期间受害者的体力会越来越差，对禁忌的渴望会越来越强。”Dean低着头，仔细观察的这个标志，他倒感觉这个标志更像是用油笔画上去：“那如果受害者没有与任何人发生关系呢？”

“不可能的。”Sam笃定的说。

听到Sam这么说，Dean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他担心的看着Sam，他现在很想说“即使你不去找琅玡，我也可以满足你的。”但他没有说，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突然的告白只会让被告白的人感到慌张和难堪，他决定先打探一下Sam进行到哪一步了，然后再找个机会说了。

Dean把那块皮肤残片举到灯下，黑莲的纹路像一条极细的血管，沿着角质层的沟壑微微凸起。指腹擦过时，竟传来隐约的脉动——仿佛它正寄生在一颗看不见的心脏上。“Sam，你刚才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Sam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镊子把残片夹进证物袋，动作轻得像在收起一片落雪。

“字面上的意思。”他拉好拉链，声音低得几乎贴着Dean的耳膜，“第七天午夜之前，受害者一定会找到‘那个对象’。不是愿不愿意，而是——”

他顿了顿，抬眼。那双绿眸在灯下深得像两口刚被暴雨灌满的井。

“身体替他做决定。”Sam补完下半句，声音轻得像飘雪，却烫得Dean耳后一片潮红。

他忽然想起昨晚自己洗澡时，在锁骨下方摸到的一粒小红点——像极了黑莲的芽苞。那时他对着镜子笑自己神经过敏，此刻却像被冰锥钉在原地：如果Sam真的和琅玡做了交易，如果第七天午夜之前，先失控的人是他呢？

灯影晃动，Sam的影子爬上Dean的手背，细长的指尖正好覆在那粒并不存在的红点上。Dean猛地握拳，指节发出轻响。Sam被这声音惊动，抬眼看他，绿眸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仓皇，像做错事却又不肯认错的小孩。

那一瞬，Dean几乎要脱口说出“我可以给你”——不是心脏，是连同骨血、连同罪孽、连同所有被伦理钉死的欲望一起奉上。可话到唇边，却只剩一句干涩的：“……我去冲个咖啡。”他忽然想起14岁的Sam半夜溜进他房间，说自己做噩梦。那时候Sam的膝盖抵着他的膝盖，呼吸带着牙膏的薄荷味。他以为那只是弟弟在撒娇，现在想来，也许噩梦是真的，撒娇也是真的，只是对象错了。

Sam声音黏糊糊的：“哥，我又做那个梦了。”梦里Sam站在一片黑水里，水面上漂着一朵黑莲，莲心裂成两半，一半写着“Dean”，一半写着“Forever”。小Sam的嘴唇在说话时无意擦过Dean的耳廓，像羽毛，又像烙铁。当时的Dean只是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把那句“Forever”当童言无忌。可此刻他忽然明白，那并不是梦，而是预告——预告Sam会在某个深夜，把“Forever”钉进他的肋骨。

床垫凹陷的弧度像一口井，Dean仰面躺在中央，盯着天花板的裂缝，被子裹得太紧，他分不清是布料还是恐惧勒住了喉咙。

旁边的床上响起动静，Sam终于出了门——Dean猛地起身，又跌回去。

他怕看不见弟弟的背影，更怕看得见。

手指揪住枕头，指节发白：“我只是确认他安全。”

谎言刚出口，就被夜色反刍成苦涩的铁锈味。

月光像被刀削过，薄而锋利，沿着仓库的铁皮缝漏进来。

Dean把猎枪紧紧的握在手里，猫腰滑进阴影。Sam在前方十步，背对他站着，身影比平时更高大，像是一扇Dean敲不开的门。对面那团黑影没有脸，只有雾气凝成的牙，声音却意外地温柔——像某个冬夜电台里沙哑的DJ。

“心脏只是入场券，Sam。你哥不会疼很久……”

砰！

霰弹枪的银弹在黑雾里炸开蓝火，恶魔发出被硫酸灌喉的嘶叫，瞬间碎成蝙蝠般的碎片，贴着天花板逃了。硝烟未散，Dean已经拎着Sam的领口把他掼到墙上，铁锈味和火药味一起灌进鼻腔。

“你疯了？！”Dean的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那是琅玡——你居然想拿自己的心脏——”

Sam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两道漆黑的缝，像蛇，又像哭到干涸的井。他慢慢抬起手，指尖掠过Dean颈侧暴起的青筋，留下一串冰凉的颤栗。

“哥，你弄错了。”他的声音太轻，仿佛怕惊动某个沉睡的诅咒，他在心里补完下半句：我身上没有黑莲，只有我自己签下的债。

Dean的后背撞上货架，铁框发出垂死的呻吟。Sam逼近一步，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某种古老经书上描摹的堕天使。

——告诉他呀，说你只是爱他，说你愿意用任何代价换他永远爱你。

Sam用指甲抠进掌心，疼痛像一根针，把“任何代价”四个字钉死在舌根。

他不敢张嘴，怕一开口，那四个字就会自己爬出来，带着血和火，烫伤Dean的耳朵。

所以当Dean吼出“你居然想拿自己的心脏”时，Sam的胸口先是一空，随后涌上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荒谬的怜悯——

他怜悯Dean，也怜悯自己：原来在哥哥眼里，他已经脏到需要靠“黑莲”才能解释。

“我这样做，”Sam的呼吸混着薄荷与硫磺，烫得惊人，“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Sam听见门后的恶魔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终于收下了祭品。

从此以后，恶魔可以不再出现，因为Sam已经把最锋利的那把钥匙亲手吞了下去。

他自己，只感觉心脏背面那道门“咔哒”一声反锁——他低头，想去吻Dean，想从那张冷漠生气到极致的脸上，寻找的一丝的动容，但回应他的只有嘴里传来的铁锈味，和毫不留情的推搡。

Dean转身跑掉时，Sam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提醒他：我还是人类，只是心脏后面多了一间永远关着灯的地下室。

那里住着一个声音，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你爱他，所以你得留下来；你留下来，所以你得继续爱他。”

循环往复，直到把“Sam Winchester”这个名字磨成一根针，再钉进Dean的影子里。

Dean把枪背到肩上，金属贴住脊背，像一条结冰的蛇，他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不仅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把Sam逼到了边缘。他走得很快，快得几乎要把自己从影子里甩出去，可脑子里却黏得迈不开脚。

——Sam和恶魔做了交易。

——Sam说“我这样做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两句话在颅骨里来回撞，撞得他牙根发麻。

他想起小时候，Sam发高烧，整夜揪着他的袖子不肯放；那时Dean只担心退烧药够不够，从没想过“爱”还能长成别的形状。如今袖子变成了心脏，药片变成了子弹，他却连扳机都扣不下去。

Dean拐进一条废弃的铁路，铁轨锈得像两条干涸的血迹。他蹲下去，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钢面上，逼自己理一理：

如果Sam真的把灵魂押给了恶魔，那恶魔索要的利息迟早会爬到他们床上——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次亲吻里。到那时，他该怎么选？

一枪崩了恶魔？可子弹穿过黑雾的时候，会不会连Sam一起打碎？

还是干脆把心脏掏出来，按进弟弟掌心，让恶魔当场结账？

想到这里，Dean忽然笑出声，声音哑得像被玻璃碴磨过。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认真计算“拿自己换Sam”的可行性，就像计算猎枪的填弹量——原来“我爱他”这三个字，也能换算成血条和倒计时。

可下一秒，愤怒又像汽油浇进胃里：

Sam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十六岁时的吻、半夜溜上他床的体温、刚才那句“太爱你了”——

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不爱他呢？

到底是少年的一时迷路，还是恶魔写好的剧本？

Dean分不出来，也不敢分。

铁轨尽头，夜雾升起。

Dean把脸埋进掌心，指缝里漏出一声呜咽似的喘息。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在第一个吻落下时就推开Sam，

恨自己此刻最想做的事竟然是掉头跑回去，把弟弟按在墙上确认那是不是人类的心跳。

“操。”

他低低骂了一句，声音碎在雾里。

铁轨在远处交汇成一点，像两条无法回头的选择。

Dean知道，无论往哪边走，他都注定要带着“我爱他”这三个字，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