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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破军—龙珠

边关的风沙磨了五年,也没能把紫珑眼底那一层薄冰似的郁色磨去。昔日的桀骜与灼热,被一种沉静的、近乎枯寂的东西取代。她回京述职,一袭暗青常服,腰背笔挺如松,立于大殿之上,声音平稳无波地禀报着边关屯田、烽燧、敌情。十七岁的天子端坐龙椅,听得认真,偶尔发问,语气带着几分对这位传奇女将军的敬与探询。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平稳之下,是日夜奔流、永无宁息的岩浆。梦里永远是祁连山的雪,雪上漫开的、粘稠滚烫的血,和散落一地的、色彩黯淡的星族衣袍。七百三十二口。她后来悄悄回去过,在那被大雪半掩的村落遗迹旁,一座一座,数清了坟茔。不是战场的杀伐,是猝不及防的屠杀。而她,是引狼入室者之一。

散朝后,年轻的右相杜无忌在殿外廊下叫住了她。他一身深紫官袍,神色是惯常的疏离。“将军五年辛劳,陛下甚慰。晚些时候,王爷在府中略备薄酒,为将军洗尘。”

风静海要见她。

紫珑垂下眼帘,看着汉白玉地面上两人的倒影,隔着一丈的距离。“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旅途劳顿,营中亦有些积压军务亟需处理,今日恐怕不便。烦请右相代为转达歉意。”

杜无忌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讶异。他抬眼仔细看了看她,似乎想从这张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些往昔的痕迹,最终只是略一点头:“好。”

她转身离开,步伐稳定,没有回头。腰间,隔着衣料,那颗青色的龙珠贴着她的肌肤,传来一种恒久的、微凉的触感,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也像一个无声的、滚烫的烙印。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风静海听铁卫低声复述了紫珑的话。他正提笔批阅奏章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一滴墨汁无声地落在宣纸上,泅开一小团灰暗的影。

“她只说……公务繁忙?”

“是。紫珑……看起来气色尚可,只是……”铁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只是整个人冷冷的,不大说话,也……不大看人。”

风静海放下笔,走到窗边。庭院里的老梅开了,疏疏落落,是他多年前与她一同栽下的。他记得她当时雀跃的模样,脸颊冻得微红,眼睛亮晶晶地说,等梅花开了,要摘来酿梅子酒。

五年了。边关的奏报里,她永远是“骁勇”“果决”“治军有方”。他每月按时收到边关军报,也按时批复。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也隔着经年累月的沉默。他以为,那沉默是伤痛,是怨恨,是需要时间去平复的、激烈爱意燃烧后的余烬。他曾想过无数种她归来的场景,愤怒的,讥诮的,甚至可能是彻底无视的。唯独没想过是这样——平静,恭谨,周全,然后用一句“公务繁忙”,将他,也将过往,轻轻挡在了门外。

她变了。那种变化并非刻意疏远的姿态,而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磨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离开的两年里,被彻底打碎,又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重的方式重新黏合。那不是情伤能解释的钝痛。那是一种更深沉、更空旷的荒芜。

“知道了。”他最终只是这样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铁卫悄声退下。风静海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将梅影染成一片模糊的暗色。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风雪烟雨楼里,那个攥着烤鸭、眼神凶狠如幼兽的小乞儿。那时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能锻造一把锋利的剑。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便再也回不去鞘中。

如今,剑似乎回来了。可执剑的人,和她眼底的光,都一同迷失在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将军府的后院,是紫珑划出的禁地。除了两个哑仆,无人可入。

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地临帖。她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素净的鹅黄衣裙,头发梳成两个乖巧的髻,眉眼生得极为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黑亮,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安静。

“姑姑。”听到脚步声,女孩抬起头,露出笑容,颊边有个浅浅的梨涡。

紫珑走过去,身上的铠甲还未卸下,带着外面的寒气。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动作有些僵硬,但足够温和。“雪儿,今日的字写完了?”

“写完啦。杜先生今日教了《诗经》里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茶木雪,这个从尸山血海里被紫珑悄悄带回来的星族遗孤,用清脆的童音念着,歪了歪头,“姑姑,杨柳依依是什么样子?祁连山……好像没有那样的柳树。”

紫珑的心脏,被那无意提及的四个字,轻轻刺了一下。她拿起茶木雪临的字帖,纸张上墨迹工整,笔画间已隐隐有了风骨。教她读书的杜先生,是紫珑精心挑选的,学问好,口风严,不问不该问的。

“是一种……春天很柔软的树。”紫珑的声音放得极轻,“雪儿喜欢读书吗?”

“喜欢!”茶木雪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书里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江南的荷花,塞北的草原,还有大海!姑姑,你见过大海吗?”

紫珑摇摇头,目光落在女孩天真无邪的脸上。这张脸上,寻不到一丝一毫那场惨祸的阴影。紫珑用尽了方法,小心翼翼地隔绝了所有可能与“星族”、“祁连山”、“龙珠”相关的信息。她给她最好的衣食,请最好的老师,让她像一个最寻常的西陵官家小姐般长大。

“雪儿想学剑吗?或者鞭子?你四……”紫珑顿了顿,将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称呼咽了回去,改口道,“……我认识的一些女侠,身手都很好。”

茶木雪却皱起了小小的眉头,认真想了想,摇头:“不要。那些东西,听着就打打杀杀的,会流血,不好。我喜欢读书,写字,听先生讲故事。姑姑,”她扯了扯紫珑的袖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什么时候再教我画画?上次那只小鹰,我还不会画翅膀呢。”

紫珑看着她,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近乎疼痛的暖意,又夹杂着无边无际的愧疚。不学武也好。她私心里,也绝不愿这双干净的小手,再沾染任何与武力、杀戮相关的东西。就让她这样,在书卷与笔墨中,平安喜乐地长大。这是她欠星族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微薄的偿还。

“好,明天教你画翅膀。”她承诺。

夜深人静。紫珑独自坐在房中,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她从贴身暗袋里取出那颗青色龙珠。五年了,它依旧温润,在黑暗中流转着极淡的、仿佛呼吸般的微光,触手生温,却暖不透她的指尖。

她试过很多方法。滴血,浸泡药液,用内力催动,甚至对着星光月华……它毫无反应,除了那永恒不变的微光和温度,就像一个格外精美的玉石玩物。可她知道不是。上官博他们因它而疯狂,星族因它而灭族。这平静的外表下,一定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和那沾满七百多条人命的血腥因果。

她握紧龙珠,冰凉的珠身硌着掌心。那场大火,那满地的尸体,兄姐们最后或惊骇或贪婪的面容,长老悲怆的诅咒……碎片般在脑中闪现。她猛地闭上眼,呼吸急促起来。

曾经的她,心里充满了灼热的爱,和同样灼热的恨。她恨风静海的取舍,恨小皇帝的“存在”,恨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家国大义。可祁连山之后,那恨意忽然变得无比苍白可笑。她有什么资格恨?她自己的手上,间接沾染了更深的、无从辩驳的罪孽。她连恨的立场,都失去了。

如今支撑着她的,只有两件事:守着边关,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用敌人的性命,或许能稍稍抵消一点那沉重的罪孽感;以及,将茶木雪好好养大,让她永远远离那些黑暗,平安、寻常地过完一生。

至于风静海……她下意识摸向肩胛下那道早已愈合、却在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的旧伤疤。她无颜见他。那个教她“为将者,当持心如镜,明辨是非,知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若知道她引来了怎样的灾祸,手上又背负着怎样无辜的鲜血,该是何等的失望。她辜负了他的教诲,也玷污了他曾寄予厚望的“破军”之名。

不见,也好。

窗外传来更鼓声。紫珑将龙珠仔细收回暗袋,贴着心口放好。那微凉的温度,如同一个永恒的提醒,也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日夜与她共存。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重重宫阙的轮廓。其中某一处灯火,或许还亮着。那个人,或许也还未眠。

但,那都与她无关了。

从祁连山的血泊中爬出来的紫珑,早已将那个渴望“与君同一身”的自己,连同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沉重的罪孽,一起埋葬在了那座雪山之下。如今活着的,只是一个守着边关、养着一个秘密、试图在永无止境的征战与一个孩子天真的笑容中,寻找一丝赎罪可能的,西陵的将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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