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

梧桐巷的叶子已染成深浅不一的焦糖褐色，秋意渐浓。夏枝的短篇集进入最后校对，她与江屿的相处，也在日常中沉淀出一种无需多言的亲密。

周四下午，夏枝从出版社出来时，天空正飘着细雨。她没带伞，将帆布包举过头顶，小跑着躲进地铁站旁的便利店檐下。奶白色针织开衫的袖口已沾上几滴深色的水迹。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江屿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愣了一瞬，指尖轻轻按下接听。

画面亮起，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直播间那熟悉的背景：小仙人掌和兔子夜灯都在。镜头晃了晃，对准他的脸。他今天没直播，穿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头发蓬松地搭在额前，眉眼清爽。

“打扰你了吗？”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没有，刚和编辑聊完。”夏枝将手机举高些，“怎么突然打视频？”

江屿顿了顿，眼神略微飘开：“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说着将镜头转向电脑屏幕。上面是一封邮件，来自一档知名户外纪实节目组，邀请他以嘉宾身份参与一期“城市周边的自然秘境”特辑拍摄。

“他们看了我的露营直播，觉得我对自然体验有些理解，想邀我去山里拍两天一夜。”镜头转回来，他脸上带着少见的犹豫，“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夏枝靠在便利店玻璃墙上，雨水沿屋檐滴落。她看着屏幕里他微蹙的眉，轻声问：“在担心什么？”

“很多。”他揉了揉眉心，“我习惯了室内工作，对着镜头说话、打游戏，都在熟悉的环境里。突然要去实地拍摄，还是和专业团队合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的坦诚让夏枝心里一软。她放轻声音：“可你直播时聊到露营、聊到小时候去外婆家后山的样子，那份喜欢是装不出来的。”

江屿眼神晃了晃。

“而且，”夏枝继续道，“你总说想‘慢下来’。这或许就是个机会——去真正感受你在游戏里寻找的东西。”

视频那头安静了片刻。便利店的门开了又关，带进潮湿的风。

“你说得对。”江屿终于开口，声音里多了份释然，“我大概想太多了。谢谢。”

“不用谢。”夏枝弯起嘴角，“什么时候拍摄？”

“下周末。如果……如果你那天有空的话，”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小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节目组允许嘉宾带一位朋友同行，不用出镜，只是陪同。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

他没说完，但夏枝听懂了。

细雨还在下，空气里漫着泥土的气息。她看着视频里他等待的模样——他正不自觉地转着手腕上的黑色运动手环，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心里软成一片。

“好呀。”她听见自己说，“我也很久没去山里走走了。”

江屿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点亮光透过屏幕，轻轻落进她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默契地为出行准备着。

江屿仔细整理了节目组的行程：周六上午出发，傍晚到山间民宿，周日上午拍摄，下午返回。内容多是记录山中日常——散步、识植、简单野炊，以及静心感受自然。

“听起来很舒服。”夏枝在电话里说。她正坐在地毯上收拾行李，手里拿着条浅杏色羊绒围巾，“我想带上笔记本，说不定能收集些素材。”

“我还准备了胶片机。”江屿的声音带着笑意，“拍风景刚好。如果你愿意，我帮你拍些照片。”

周五晚上，两人在常去的甜品店做最后确认。夏枝穿了燕麦色针织连衣裙，外搭卡其色风衣；江屿则是一身利落的户外装扮，藏青色冲锋衣，深灰色徒步裤，清爽挺拔。

“你这一身好专业。”夏枝搅着杯里的热可可。

“临时补的课。”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冲锋衣怎么穿都是现学的。”

他把行程单推过来，上面用荧光笔标了重点，“注意事项”一栏里还手写补充了好几条，连她爱喝的桂花乌龙茶包都没忘记。

“你想得太周到了。”夏枝轻声说，指尖拂过那些字迹。

江屿摇摇头：“只是不想让你觉得这次出行太潦草。”他顿了顿，眼里藏着些许紧张，“其实我还是有点慌……怕你觉得无聊，或者不适应山里。”

夏枝抬眼看他，目光柔软：“不会的。只要是和你一起，去哪里都很好。”

话一出口，两人都静了一瞬。店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暖黄灯光晕在木桌上。夏枝脸颊微热，低下头假装看行程单；江屿嘴角悄悄扬起，耳尖泛红，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轻轻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