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刘耀文在一片灼热的疼痛中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本能地去摸腰间的剑,却摸了个空。与此同时,一阵剧痛从背部传来,让他几乎窒息。
苏九“别动,伤口会裂开”
刘耀文警惕地转头,看见一个瘦小的少女站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药汁。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面容清秀,眼神清澈如山涧清泉。
刘耀文“你是谁?这是哪?”
刘耀文声音沙哑地问道,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陈设简单却整洁。墙上挂着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苏九“我叫苏九”
少女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木桌上
苏九“上山采药时发现你受伤,就把你带回来了”
刘耀文“你救了我?”
刘耀文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少女。他记得自己中了埋伏,被一群黑衣人追杀至断魂崖,最后跳崖逃生。按理说,他必死无疑。
苏九点点头“你已经在这昏迷五天了,先把药喝了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刘耀文没有接过“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独自一人住在这”
苏九“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苏九平静的回答,刘耀文沉默片刻,终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汁极苦,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刘耀文“多谢相救”说完将空碗还给苏九“在下刘文耀”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全名,也没有透露身份。在确定这个少女的底细前,他必须保持警惕。
苏九“饿了么,我煮了些粥”
经她一提,刘耀文才感觉到腹中空空。他点点
刘耀文“有劳了”
苏九转身去盛粥,刘耀文趁机检查自己的伤势。
他发现自己背部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缝合的针脚细密整齐,敷的药也极为有效,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中的毒似乎也被解了。那毒极为霸道,寻常郎中根本束手无策。
这个看似普通的采药女,医术竟如此高明?
刘耀文“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苏九“父母教的”
苏九简单回答,显然不愿多谈。
刘耀文不再追问,专心喝粥。粥是普通的白米粥,却煮得恰到好处,软糯香甜。他不知不觉就将一整碗都喝完了。
苏九“还要吗”
刘耀文摇摇头,靠在床头打量着她。少女身形瘦小,面容稚嫩,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好看。
刘耀文“我昏迷这些天,可有什么人找过我?”
苏九“没有,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刘耀文松了口气。那些追杀他的人定然以为他已经死了,不会想到他竟被一个采药女所救。这反倒给了他养伤的时间。
想着,刘耀文似乎是想到什么
刘耀文“可有看到我的令牌和玉佩!”
苏九“替你包扎时见你拿着不放,想是很重要的东西,后来你晕迷后,松手我替你放好了”
苏九转身拿出一个粗布包裹好的东西递给刘耀文
刘耀文接过检查并无大碍后
刘耀文“多谢,苏九姑娘”
木屋一时寂静,只有柴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苏九抱着膝盖,坐在离刘耀文不远不近的地方,那双总是清澈映着山岚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望着靠在石壁上的男人,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好奇。
刘耀文即使闭目养神,也能感受到那两道专注的视线。
他征战沙场多年,对旁人的目光极其敏感,或敬畏,或恐惧,或谄媚,或杀意……却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直白,不带任何杂质,只是单纯好奇的目光。
他缓缓睁开眼,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苏九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低下头,耳根迅速染上一抹绯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粗布衣角。
刘耀文“苏九姑娘,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刘耀文的声音因伤势和久未好好进水而沙哑,但比初醒时那淬了冰的寒意已缓和不少。
苏九“没……没什么”
苏九声如蚊蚋,脑袋垂得更低。可没过一会儿,那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她悄悄抬起眼帘,声音细细软软地问
苏九“你是从京城来的吗?”
刘耀文“嗯”
苏九“京城……”
苏九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咀嚼一个甜蜜又遥远的梦,眼睛里的光更亮了
苏九“京城是不是很大?比山下的镇子还大很多很多?是不是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漂亮的房子?听说那里的路都是青石板铺的,又宽又平,下雨天也不会泥泞,是真的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山涧欢快跳跃的溪流,带着久居山林之人对陌生繁华最质朴、最热烈的想象。
刘耀文看着她兴奋得微微发红的脸颊,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此刻像是落入了揉碎的星辰,亮得灼人。
他心中那根因遇袭和身处险境而始终紧绷的弦,在这纯粹的向往面前,竟莫名松了些许。
许是这山洞太过与世隔绝,许是她救了自己性命,又或许,只是她眼中的光芒太过干净,驱散了些许他周身的戾气。
刘耀文难得放下些许戒备“是很大。纵横交错百余坊,人口逾百万。宫城巍峨,殿宇林立。天街最宽处,可容九驾马车并行,彻夜明灯不熄。”
苏九“九驾马车……彻夜明灯……”
苏九听得入了神,微微张着嘴,想象着那是何等壮阔辉煌的景象。她看了看自己这简陋得只有石块和干草的山洞,又想了想山下小镇那条最“繁华”的、雨天便泥泞不堪的土路,只觉得不可思议,如同在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苏九“那……京城的人都穿些什么,是不是都穿白色的,衣服看起来滑滑的”
她比划着,眼神亮晶晶地落在刘耀文那身虽然破损染血,但依旧能看出质地不凡、纹路精致的玄色战甲上。
刘耀文被她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点羡慕和惊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挪动了一下靠姿,牵动伤口,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刘耀文“不止有白衣,士农工商,穿戴自然不同。王公贵族自是锦衣华服,纹饰繁复;寻常百姓也多着干净布衣,并非人人皆如你想象。”
苏九“哦……”
苏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向往并未减少半分。
她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点,压低声音
苏九“那京城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听说有桂花糕、糖葫芦、龙须酥……是不是真的都那么甜,那么香,吃到嘴里能甜到心里去?”
她说着,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仿佛在回味仅从过往行商口中听来的、那点模糊却极致的甜意。
看着她这无意识的小动作,刘耀文心头那处冷硬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常年征战,见惯了尸山血海,朝堂内外亦是暗流涌动,勾心斗角,早已习惯了冷硬心肠,鲜少为外物所动。
此刻面对这样一个纯净如山间清泉,对世俗繁华仅存着最天真、最热烈向往的少女,竟生出几分难得的耐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刘耀文“吃食种类繁多,远不止这些。”他声音不觉又放缓了些,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耐心,“南北珍馐,西域胡食,在京城的东西两市都能见到。御宴之上,更有‘缠花云梦肉’,‘通花软牛肠’,‘凤凰胎’等精巧菜式,色香味形,俱是极致。”
他挑了几样名字风雅、听起来便觉精巧非凡的菜式说了,虽只是简单描述,已让苏九惊叹连连,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随着他的话语,看到了那些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
刘耀文看着她眼中那抹纯粹的、不掺任何功利的光彩,一时无言。对于他这个生于王府、长于京华、见惯富贵的人来说,那些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景象,甚至是束缚他的牢笼。
可对于这个困于深山、无依无靠的孤女而言,却是遥不可及、只能在梦中勾勒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