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江格做的第一件事是反锁房门,扣上防盗链,然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手腕上几道被玻璃划出的浅痕已经止血,凝结成暗红色的细线,像某种不祥的印记。
脸上溅到的血点早已干涸,紧绷着皮肤,但她没去洗。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持续的低鸣,和她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撞击。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反复闪回:刺耳的刹车声、破碎的玻璃、晃动的寒光、飞溅的鲜血……还有斯野将她护在身下时,黑色毛衣下绷紧的肌肉线条,和他手臂被划伤时,那声压抑的闷哼。
但比这些画面更清晰的,是他事后冷静的语调,电话里那句“不留后患”,以及他站在警车灯光里,手臂缠着渗血绷带却依旧挺直的背影。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缠紧四肢百骸。
江格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
羊绒大衣柔软的触感此刻带来不了丝毫安慰,只让她想起这是谁的赠予。
她必须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疯狂滋长,压倒了所有犹豫和那一点点荒谬的心软。
斯野的世界太危险,那种危险不是刺激的冒险,是真正会流血、会丧命的深渊。
而她,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被卷入,都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而眼前发黑,扶住墙壁才站稳。
走到床边,她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在通讯录里找到经纪人的电话,拨了出去。
忙音。连续三次。
她又打给节目组的对接导演。
这次通了。
“王导,是我,江格。”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关于后面的录制,我有些个人原因,可能需要提前退出……”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传来导演为难的声音:“江老师,这个……录制已经过半了,现在退出,违约金是一方面,对节目影响也很大啊。而且咱们合同里写得清楚,非不可抗力不能单方面……”
“违约金我可以赔。”江格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具体多少,我的经纪人会和你们谈。”
“江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协调……”导演试图劝说。
“没有困难,只是个人决定。”
江格语气坚决,“麻烦您了,后续事宜我会让经纪人尽快联系。”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她挂断了电话。
手心全是冷汗,手机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做完这件事,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床沿。
房间里光线明亮,却照不亮心底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寒意。
她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节目组不会轻易放人,斯野更不会。
但她必须表明态度,必须划出界限。
她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
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稍微驱散了一些麻木感。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颈间的“夜海石”在水珠的浸润下,泛着湿润幽暗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她伸手想把它扯下来,指尖碰到搭扣,却停顿了。
脑海中闪过斯野冻得通红的手递上牛奶的样子,闪过他蹲在帐篷外发抖的背影,闪过他手臂受伤后第一反应是确认她是否无恙的眼神……
不。
江格用力摇头,像是要把这些软弱的念头甩出去。
那是伪装,是陷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老城区的杀意,今晚的袭击和电话里的冷酷,才是他真实世界的底色。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解开了项链搭扣。
冰凉的铂金链子和石头离开了皮肤,躺在掌心,沉甸甸的。
她将它放进那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盖上盖子,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危险的馈赠和它背后的一切,暂时封存。
然而,就在她刚把盒子塞进行李箱最底层时——
“啪。”
房间里的灯,毫无征兆地,全灭了。
不是闪烁,不是变暗,是彻底的、瞬间的黑暗降临。
中央空调的低鸣也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和漆黑。
只有窗外远处其他建筑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微弱惨淡的光痕。
停电了。
江格僵在原地,心脏猛地一跳。
几秒后,眼睛才勉强适应黑暗,能模糊分辨出家具的轮廓。
寂静被放大,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迪拜这种顶级酒店,电路系统极为可靠,大规模停电极为罕见。
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一道冷白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一小片区域。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走廊也是一片漆黑,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远处幽幽亮着,像黑暗中野兽的眼睛。
突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江格全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她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扣住门板。
“姐姐,是我。”斯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和平常一样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停电了,你没事吧?”
他果然在。
江格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是巧合?还是……
她没出声。
门外的斯野等了几秒,又轻轻敲了两下。
“这片区电路检修,临时通知的,可能要到后半夜才能恢复。”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在陈述一个寻常消息,“你一个人待在黑屋子里不安全,也容易害怕。我在楼上有个套房,去我那儿暂住一晚吧。”
“不用。”江格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干涩,“我没事,就在自己房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