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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外的长夜

野格又名瘾

沙漠的夜晚,寂静是有重量的。

江格躺在单人睡袋里,帐篷的帆布被风吹得不停鼓动,发出类似遥远海浪的沉闷声响。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帐篷顶部一小块透气网眼漏进些许星光,冷冰冰地洒在脸上。

她睁着眼,盯着那片模糊的光斑,手腕上被斯野握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

“别碰别人,我会疯的。”

那句话像枚生锈的钉子,在她脑子里反复敲打。

她翻了个身,睡袋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帐篷里嘉宾的说笑声,很快也归于沉寂。

整个营地像沉入深海,只有风声呜咽着掠过沙丘。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拉链被轻轻拉动的声音,像一根针猛地刺破寂静。

江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帐篷入口。

那声音很轻,带着试探性——拉链齿被慢慢拨开一寸,停顿,再拨开一寸。

帆布门帘微微鼓起,夜风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姐姐。”

斯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沙粒滚过地面。

隔着帆布,闷闷的,却清晰得可怕。

江格没动,也没出声。

她蜷缩在睡袋里,手指死死抓住内衬的绒毛,指甲陷进掌心。

“我知道你没睡。”拉链又往上滑了一小段,露出外面浓黑的夜色和一小片他深色衣料的边缘。“让我进来,外面好冷。”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委屈,仿佛深夜闯入女士帐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格感到一股无名火从胃里烧起来,混着冰冷的恐惧。

“回去。”她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干涩。

外面的动作停了。

几秒的死寂,只有风声在帐篷外打着旋儿。

“我只是想看看你。”

斯野的声音更近了,他似乎蹲了下来,呼吸的热气透过帆布缝隙渗进来,“你今天晚饭没吃多少,胃会不会不舒服?”

关心。

又是这种裹着糖衣的关心。

江格想起傍晚沙丘后他冰冷的眼神,想起他提到梁屿退出时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

胃里一阵翻搅,不知道是饿还是恶心。

“我很好。”她硬邦邦地回答,“请你离开。”

沉默再次蔓延。

这次更久。

江格几乎能想象出他蹲在帐篷外的样子,墨蓝色的头发被夜风吹乱,金丝眼镜或许摘了,那双蓝眼睛在黑暗里一定亮得瘆人。

他会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像只被拒绝在门外的、固执的大型犬科动物。

但她不能再心软。

一次心软,就是给他得寸进尺的许可。

“斯野。”她加重语气,“我要休息了。”

外面传来很轻的叹气声,几乎被风声淹没。

然后,拉链缓缓拉上的声音响起——不是继续拉开,而是合拢。

齿扣归位的细微咔哒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他走了?

江格不敢放松,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风声,远处不知什么动物的窸窣声,沙子被吹动的沙沙声。

没有脚步声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帐篷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呼出的气在黑暗中凝成白雾。

她缩紧身体,睡袋的保暖性能在沙漠寒夜里显得微不足道。脚趾开始发麻,鼻子冻得生疼。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斯野真的离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时,外面传来一声压抑的、被咳嗽打断的闷哼。

很轻,但就在帐篷门口。

他没走。

江格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慢慢坐起身,裹着睡袋挪到帐篷门边,透过帆布和地面微小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很淡,勉强勾勒出一个蜷缩的轮廓。

斯野就坐在帐篷外的沙地上,背靠着固定帐篷的桩绳,双腿曲起,手臂环抱着膝盖。

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色长袖,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广阔的沙漠夜幕下显得异常渺小,又异常固执。

风更大了,卷起细沙打在他身上。

他偏过头,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江格的手指攥紧了睡袋边缘。

回去躺下。

她命令自己。这不关你的事。

他是成年人,冷了自然会回去。

这是他自找的。

可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五年前巴黎那个房间。

他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让走,用磕磕绊绊的英语说“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时他眼底的恐慌是真实的,像被遗弃在雨夜的小动物。

现在呢?

现在的恐慌是演的吗?

那被冻得发抖的肩膀,也是演的吗?

她在帐篷门边僵持了不知多久。

理智和某种更柔软的东西在体内撕扯。

最终,她还是轻轻躺了回去,背对着帐篷门,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

可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每一次风吹过他时衣料的摩擦声,每一次他调整姿势时沙子的轻响,甚至他逐渐变得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都像放大了一样钻进耳朵里。

后半夜,温度降到最低点。

江格自己在睡袋里都冷得牙齿打颤,难以想象外面的人怎么熬。

她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极力压制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小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

梦境混乱而压抑,一会儿是斯野在沙丘后冰冷的脸,一会儿又是他蹲在门外发抖的背影。

……

晨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割开深蓝色的天幕。

第一缕灰白的光线渗进帐篷时,江格醒了。

她浑身僵硬,像冻了一整夜。

帐篷里冷得哈气成霜。

外面很安静,风声停了。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裹着睡袋挪到门边,再次透过缝隙往外看。

斯野还坐在那里。

姿势几乎没变,只是头完全垂了下去,抵在膝盖上。

墨蓝色的头发沾满了夜露和细沙,结成一绺一绺的。

他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很累,像是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江格看着那个蜷缩的背影,喉咙里堵着什么。

她轻轻拉开拉链,只拉开一小段,足够她看清外面。

微弱的晨光里,斯野露出的手背和侧颈皮肤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

他的嘴唇没有血色,紧紧抿着,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长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霜粒。

他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睡在沙地上,像沙漠里一株被夜风摧折的、倔强的植物。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动静,身体动了动,慢慢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白浑浊,蓝色的瞳孔在晨光里显得异常脆弱。

他看到江格,似乎愣了几秒,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去摸身边的地面。

沙地上放着一个保温杯,杯盖上覆着一层薄沙。

他拿起杯子,用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僵硬的手指笨拙地擦掉沙子,然后双手捧着,递向帐篷缝隙。

“给。”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石头,“热牛奶。你胃不好,别空腹。”

江格僵住了。

她看着那杯牛奶,看着他冻得通红、指尖微微颤抖的手,看着他眼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某种小心翼翼的期盼。

他整夜没睡,在沙漠寒夜里冻得发抖,却还记得用保温杯温着牛奶,怕她早上胃疼。

帐篷里冰冷,帐篷外更冷。

而那杯牛奶在他手里,正冒出丝丝缕缕微弱的热气,在清冷的晨光里,白得刺眼。

“你……”江格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成样子,“你一直没回去?”

斯野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像是没力气了。

“怕你半夜不舒服。”他哑声说,又把杯子往前递了递,“喝点,暖和。”

江格没有接。

她看着他的手,那些冻疮般的红痕,指甲缝里嵌着的沙粒。

她想起昨晚自己决绝的“请你离开”,想起他在门外压抑的咳嗽。

心口某个地方,像是被那杯牛奶的热气烫了一下,冰封的防御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你手……”她低声说。

斯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才注意到冻伤。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但那笑容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显得格外勉强。

“没事。”他说,又把杯子往前递,“拿着。”

这一次,江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了保温杯。

杯壁很温暖,热度透过金属传到她冰凉的掌心,一路烫到心里。

她握紧杯子,垂下眼,没有看他。

“你回去吧。”她说,声音比刚才软了一些,“换件衣服,暖和一下。”

斯野没动。

他仰头看着她,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亮得惊人。

“你喝了我就走。”他固执地说。

江格拧开杯盖,温热的奶香混着一点点蜂蜜的甜味飘出来。

她抿了一小口。

温度刚好,顺着食道滑下去,冻了一夜的胃似乎真的得到了些许抚慰。

“喝了。”她把杯子递还给他。

斯野接过杯子,手指无意间碰到她的指尖。

冰凉,僵硬。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慢慢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迟缓,甚至踉跄了一下,像是腿脚冻麻了。

江格下意识想伸手扶,手指动了动,又缩了回来。

斯野站稳了,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心满意足,有疲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更深的东西。

“早上任务九点开始。”他说,声音依旧沙哑,“多穿点,今天风大。”

说完,他转身,拖着有些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回营地主区。

晨光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金色的沙地上,那背影明明挺直,却莫名透出一股萧索。

江格站在帐篷门口,手里还残留着保温杯的温度,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另一顶帐篷后面。

远处,太阳终于挣脱地平线,将万丈金光泼洒在无垠的沙海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营地渐渐有了人声和响动。世界重新变得鲜活、嘈杂。

可她站在原地,只觉得手里的温度,和心底那道刚刚裂开的缝隙,比沙漠日出更加真实,也更加令人不安。

第一次,她对自己筑起的冰墙,产生了细不可查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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