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日那通电话搅得林棉终日神思不属。
工务虽未敢耽搁,其间她悄悄开了回手机,甫一启机,林母的连环传音便轰然而至,铃响一声急似一声。
她无法,只得再度关机。
昨日量毕三楼,今朝她便整日待在六楼绘图,再未撞见时凛身影。
暮色将合时,秦礼忽至医馆,亲来接她。
“秦山长,您怎亲临了?”林棉见着他颇是惊讶。
“事毕了,特来接你用膳。你这丫头总不好生吃饭,教人悬心,我能不来盯着?”秦礼半是玩笑。
林棉只觉赧然。
方上工两日,便屡蹭秦礼的饭食,且顿顿皆是珍馐阁规格。若在往昔求学时,她一年也不敢如此奢费。
“秦山长,奴的胃实无那般娇贵。医馆办了膳牌,这两日饮食皆妥,总教您破费,奴心不安。”
“嗐,些许小钱何足挂齿。”秦礼拂袖,浑不在意,“某既来了,小徒今日赏个脸,陪某用一膳?”
话至此,林棉自无法推拒,乖顺应下:
“好。待奴发了月俸,定回请山长。”
“那可记下了,你欠某一顿。”秦礼朗笑,顺手拎起她的匠具箱,“走罢。”
“山长,箱子还是给奴提罢……”林棉惶惶。教东家为她提匠具,成何体统?
“此物颇沉。有男子在侧,岂有教女儿家提携之理?”秦礼扬唇,神色温煦,“你随某行便是。惯了就好,莫要拘谨。”
林棉顿感受宠若惊。
秦山长待人确是极好,是她所遇最随和温善的师长了。
她暗暗为己鼓劲:林棉,当竭力而为,以报秦山长知遇之恩!
至了辇库,秦礼方启引擎,前头忽斜插进一辆玄骊铁骑——那牌号再熟悉不过。秦礼摇下车窗招呼:
“时太医,这便下值了?”
时凛透过滑落的车窗,一眼瞥见副驾内的林棉。
眸光凝驻两息,淡应:“嗯。”
秦礼道:“某与棉棉往香叶阁用晚膳,你可同往?”
时凛目光再度掠过副驾那女子。她竟偏首避视,嫌避之意昭然若揭。
呵,这般不待见他。
仿若他是甚么洪水凶兽一般。
时凛扯唇,冷然移目:“不往,有事。”
秦礼亦不多问,颔首道:“那便请自便。”
两驾一前一后驶出辇库。玄骊铁骑倏忽没入车流,林棉坐于副驾,轻轻舒了口气,整颗心方落定。
幸甚,未与他同往。
否则……当真是压力千钧。
她总觉每回与秦礼一处时,时凛睨她的眼神总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锋锐,无形中令她惶惶难安。
“对了棉棉,”秦礼忽地开口,“你与时凛往日可相识?”
林棉心尖微提,摇头道:“不、不识。山长何由此问?”
“无他,只觉他瞧你的眼神有些异样。”秦礼笑笑,“然某知他性子清冷寡淡,若白水无味,向不近女色,枯燥得很,大抵不会将你如何。”
林棉抿唇,一语不敢发。
她忽觉,他们似皆不识时凛真容。
至少在这“不近女色”一桩上……
半时辰后,车驾停于香叶阁前。
秦礼早订妥雅座,林棉随他入内。此间格调较上回更为清雅,堂中飘荡着瑶琴清音,侍者皆谦恭有礼。
林棉头一遭来这等高阶食肆,难免局促。
秦礼颇照拂她,细说此间招牌羹肴,又为她点了几道,解她择菜之难。
侍者执食单离去。
不多时,邻桌忽添两道身影。因着实惹眼,林棉拾眸略瞥一瞥——
这一瞥,便再难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