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棉删了时凛音信,往后数日,只埋头于书卷图稿之间。光阴倏忽,那些荒唐际遇竟如烟云过眼,恍惚似梦。
转眼已至卒业见习之期。
这几日宋泽远虽撞见过她几回,态度却收敛许多,只口头调笑几句,未敢动手动脚。想来他那舅父的威慑,果真有些分量。
……
林棉连日忙着寻赁居所。
暑日学舍将闭,她需得另觅栖身之处。本欲与慕桃合赁,偏慕桃已同那暧昧多时的“檀郎”定了情,双双赁屋同居去了。
林棉不便打扰,只得独个儿去寻。
学坊附近有片年深岁久的里巷,屋舍古旧,赁价却廉,不少初出茅庐的学子皆聚居于此。
林棉半日便觅得一间斗室,一室一净房,虽窄仄得转不过身,她心头却欢喜——这到底是她头一回独个儿占下一方天地。
交了租银押钱,当夜便拖着箱笼搬入。略略归置,方躺上那架竹榻,怀中手机忽“嗡嗡”震响。
瞥见屏上跳跃着“秦礼”二字,她忙端正坐起。
“秦山长……”
那端传来秦礼带笑的嗓音:“林棉,闻说你今日迁出学舍了?”
“是,奴赁了间小屋,方便往后应卯。”
这月余因着实习已定,她与秦礼往来渐频,多是为见习事宜预备。
“正好,我手头有个新项,明日你便来上工罢,我遣人为你办理入籍文书。”
秦礼将诸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山长!奴明日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她雀跃地在榻上滚了两滚。秦礼的“筑云堂”乃全城知名的匠作商号,若能长留其间,前途必不可量。
说不得往后北城地标,亦有她笔下经营。
怀此憧憬,渐入黑甜。
……
次日,林棉早早起身,乘地铁赶往筑云堂。
头日上工,心下惴惴,晨起还薄施脂粉,连朝食也顾不得用。
入籍办得顺遂,前堂女史引她熟识环境,而后安置工位。
“林姑娘,此处便是你的书案。你直属秦总管辖,他亲自带你。且在此稍候。”
林棉道了谢,那女史便去了。
她四下一望,这层阁内人迹稀疏,各书案多空着。紧邻她处的便是秦礼的理事斋,此刻门扉紧闭。
她这位置,倒更似个贴身佐史。
能作秦礼佐史,已是天大的机缘。
不多时,秦礼便至。
他今日仍着一袭灰绫常服,单手负在身后,眉眼含笑,一副懒散模样。
“棉棉,早。”
“秦总管早。”林棉忙起身。
“不必拘礼,你本是我门生,自在些便好。入籍文书可都齐了?”
“皆已妥当。”
“那正好,随我出去一趟。今日恰有个营造项目,带你历练历练。”
秦礼袖袍一拂,示意她跟上。
见习首日便能参与实务,林棉心下暗喜,忙疾步随在他身后。
半时辰后,秦礼的马车停在北城医馆门前。
林棉仰头望着那熟悉的门楼,心口莫名一紧。
这医馆……
“棉棉,随我来。”秦礼已下了车。
林棉回神,急急跟上。
秦礼熟门熟路,边走边道:“眼下这项目,便是翻新这医馆屋舍,重理内里布局。今日先带你认认路,往后你需随匠师来此丈量。”
“奴记下了。”林棉凝神应道。
随秦礼穿廊过院,将医馆内里格局看了个大概,末了来到内科楼前。
林棉看得入神,不觉信步往长廊深处去。
经过一处楼梯间,她推门欲观内里构造——
下一瞬,猝然撞进一双清寂幽深的眸子里。
是……他!
林棉心口骤停,呼吸皆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