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跑出数丈远,见着电梯口的莹莹光亮,方瘫软地倚在冰凉的云石墙边,大口喘气。
四下寂寂,她不敢放声,只捂着嘴,泪如断珠,咯咯的牙颤声在空廊里格外清晰。
怕极了。
她本非胆大之人。
纵使横下心来,临到头仍慌得溃退,几欲魂飞魄散。
林棉无力地蹲下身,掩面啜泣良久,那惊惧之心才渐平复。
忽地,怀中手机作响,屏上跃出“母亲”二字。
她抽噎着接通,满腹委屈欲诉,那端却劈头砸来一串骂:
“没心肝的小蹄子!你爹瘫了,你也是个白眼狼!全家靠老娘一个挣命,钱呢?后日你爹的诊治若再凑不齐,就让他瘫在轮椅上等死罢!索性都死了干净!”
哭声霎时哽在喉间。
她想起五岁那年的酷夏,爹爹骑车载她去买冰酥糕。斜刺里冲出一辆大车,爹爹用身子裹住她——从此脊梁断了,家也垮了。
肇事者扔下几个钱便逃之夭夭。
十八岁她中了秀才,爹爹咬牙借遍亲戚,硬送她进了书院。这些年,她眼见一个男人的尊严被碾进泥里,反复摩擦。
心头如被钝刀慢割。
她掐断电话,拭净泪痕。
低头看见脚上那双蒲草履——鞋底极薄,地砖寒意透骨钻心,直侵四肢百骸。
林棉打了个寒噤,缓缓起身。
转身,一步一步走回那扇门前。
她擦了脸,抬手叩响“十层九号”。
不过片刻,门开一线,露出男子清峻面容。
不待他开口,林棉仰起脸,一字一句道:
“郎君既要验身……奴这清白躯壳,可愿收用?”
时凛未料她去而复返。
抬眼但见那娇人儿泪痕犹湿,更甚先前。唇上咬破处嫣红点点,眸中泫然欲泣,泪珠儿簌簌滚下,似梨花经雨,凄楚难胜。
分明是受了甚么磋磨。
他只侧身斜倚着那螺钿酒柜,玉箸般的手指在柜沿轻轻一点。
“此番,可思量清楚了?”
林棉指尖掐进掌心,声如蚊蚋:“奴……缺钱使。”
“规矩照旧。”
时凛语气淡极,仿若闲谈风月:“既如此,便请宽衣。”
他要瞧这女子,究竟能豁出几分去。
林棉抽噎着掩了门,挪步进来。先解了外衫——
一领薄罗衫子轻轻褪下,委落于地。
继而松了湘裙系带。
“嗒”的一声,那条素绸袷裤亦软软堆在脚边,只剩贴身小衣,莹莹如雪。
她反手向后,颤巍巍探到脊后那枚小小的金银扣襻。
闭目咬牙,指尖一挑——
竟是一副引颈就戮般的决绝。
时凛好整以暇,眸光沉沉落在少女身上。
但见冰肌玉骨,灯下晕晕生光;纤腰一捻,若春柳拂风;体态娇娜,双腿匀长。
青丝散乱贴腮,泪痕交错,愈显楚楚。偏是这般可怜模样,倒勾出男子心底那点暗昧的兽性来,将原先一丝怜惜也压了下去。
他眸色转深,往那紫檀榻上一坐,朝她招了招手,嗓音里听不出温度:
“予你二十分时辰。自己掂量着来。若败了兴……”
稍顿,语意如刃:“便径直出去,永不必再来。”
话已说到这般田地。
她却仍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