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简明扼要地回禀了经过,将扳指呈上。皇帝接过扳指,只看了一眼,手指便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甄嬛离得近,清晰地看到皇帝眼中翻涌的震惊、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躁。
“果郡王的扳指……” 皇帝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猛地看向年夫人,“说!此物如何会在你年家人身上?!”
年夫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会磕头:“皇上明鉴!臣妇冤枉!臣妇真的不知啊!定是有人陷害!皇上!”
“陷害?” 皇帝冷笑,“谁会用已故郡王的心爱之物来陷害你们?此物对他意义非凡,寻常人岂能得到?又岂会‘恰好’出现在你幼子身上?” 他越说,疑心越重,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年羹尧与允礼是否有旧?允礼之死是否有蹊跷?年羹尧留此物,是念旧,还是……另有凭证?难道他们早有勾结?甚至允礼之死,是年羹尧做的手脚,留此物作为把柄或念想?
恰在此时,苏培盛从殿外匆匆进来,在皇帝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宫外开始有流言,说年大将军离京前,曾有人在京郊某隐秘别院,见过疑似果郡王身影出入,虽语焉不详,但传得有鼻子有眼。
内外“证据”呼应,皇帝心中那点关于允礼之死的、原本就存在的、因扳指“遗失”而起的疑虑,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然烧向年羹尧!
“好!好一个年羹尧!” 皇帝怒极反笑,“朕念旧功,容他至今,他竟敢……竟敢……”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但殿中所有人都感到了凛冽的杀意。
“皇上息怒。” 皇后适时劝道,“此事还需详查,或许真有误会……”
“查!给朕彻查!” 皇帝打断皇后,厉声道,“年氏女眷,暂押慎刑司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苏培盛,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追回年羹尧!朕要亲自问他!”
“嗻!” 苏培盛领命而去。
年夫人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其他女眷哭成一团,被太监们强行拖了下去。
皇帝紧紧攥着那枚扳指,指节青筋毕露。他环视殿内众人,目光在甄嬛脸上停留了一瞬。甄嬛适时地露出惊惧、茫然又带着一丝后怕的神情,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个“偶然发现可疑之物、卷入风波”的妃嫔该有的反应。
皇帝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但那枚扳指,被他紧紧带走了。
景仁宫恢复了寂静,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皇后揉了揉额角,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不得妄议。”
“臣妾告退。” 甄嬛与其他妃嫔一同行礼退出。
走出景仁宫,秋日的凉风一吹,甄嬛才发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第一步险棋,走过去了。扳指送到了皇帝手中,也成功地将皇帝的怒火引向了年羹尧。但皇帝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她不敢细想。
接下来,就要看允澈在宫外的配合,以及……皇帝自己的猜忌心,能将这把火烧到什么程度了。
回到碎玉轩,甄嬛立刻让槿汐留意养心殿和慎刑司的动静。同时,她写了一封极短的密信,只四字:“饵已吞下。” 让可靠人送出宫外,告知允澈进展。
接下来的几天,紫禁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年羹尧被追回,押入天牢。皇帝连下严旨,穷究年党,牵连甚广。朝野震动,人人自危。
而那枚扳指,仿佛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皇帝对年羹尧的审讯,重点之一便是他与果郡王的关系,以及扳指的来历。年羹尧自然矢口否认,大喊冤枉,甚至反指有人构陷。但这在盛怒且多疑的皇帝听来,不过是狡辩。
更让甄嬛心惊的是,她通过小李子(仍在慎刑司,但因“戴罪立功”提供过年家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信息,境遇稍好)辗转得知,皇帝曾秘密调阅了养心殿深藏的、关于康熙末年“双星劫”星象预言的全部记录,并且连续两夜召见钦天监现任监正,询问星象变化。养心殿的灯火,常常亮至后半夜。
皇帝并未完全相信扳指是年羹尧的。他起了更深的疑心,这疑心如同藤蔓,可能缠绕上任何人,包括她甄嬛。她必须尽快推进下一步,找到允礼的确切关押地点,并设法与御药房的线索对接。
就在此时,允澈终于传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