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像一部按部就班运转的机器，每日在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中规律前行。然而对苏琪而言，自从那个操场送药的午后，她的世界悄然发生了偏转。
她开始“常遇到”秦泽。
起初她以为只是巧合——食堂排队时，他刚好排在隔她几个人的位置；图书馆自习，他坐在斜对面的桌子，偶尔抬头能撞见他望向窗外的侧影；甚至每周一升旗仪式，她只要稍稍侧头，就能在高三队伍的末尾瞥见那个高出旁人半头的身影。
次数多了，苏琪不禁怀疑，这所拥有三千多名学生的学校，真的小到能让两个人如此频繁地偶遇吗？还是说，只是因为她开始有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
她不敢深想。
林薇曾打趣她：“琪琪，你最近好像老是走神，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苏琪慌忙收回目光，脸颊微微发烫。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那些“偶遇”中，至少有一半是她刻意制造的——提前十分钟离开教室，只为了经过篮球场时可能看见他训练；选择绕远的路去实验楼，因为那条路会经过高三教学楼的后门；甚至在食堂，她会下意识选择靠窗的座位，那里能看见通往小卖部的必经之路。
这种小心翼翼的注视，成了她平淡高中生活里隐秘的甜。她像一个收集者，将关于秦泽的碎片一点点拼凑：他周一通常穿黑色外套，周三常是一件深灰色连帽衫；他喜欢喝冰镇可乐，即使冬天也是如此；他打篮球时习惯用左手运球，但投篮却是右手；他独处时总戴着有线耳机，白色的线从校服领口蜿蜒而上，没入碎发间。
苏琪甚至注意到，秦泽的朋友圈其实很固定。
最常跟他在一起的是哲一铭——那个在书店外向自己打招呼的男生，还有陈浩和另一个叫周子轩的。
他们几个似乎从初中就是朋友，彼此间有不用言说的默契。
她也逐渐拼凑出秦泽的另一面：那个传闻中“爱打架的混混”，会在图书馆安静地看一整下午书；会帮食堂阿姨收拾洒落的餐盘。
这些细节让苏琪心中的秦泽越发复杂，也越发让她困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周三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苏琪正对着一道物理题苦思冥想。
教室里的同学开始收拾书包，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琪琪，陪我去操场走走吧！”林薇凑过来，趴在苏琪桌上，一脸愁容，“我最近胖了三斤！都怪学校小卖部新进的巧克力冰淇淋太好吃...”
苏琪从题海中抬头，看了眼好友——林薇属于那种喝凉水都怕胖的体质，实际上瘦得跟竹竿似的。
“你哪里胖了？”她无奈地笑。
“真的！你看我肚子。”林薇掀起校服下摆，露出平坦的小腹，“明显圆了！”
苏琪忍俊不禁：“好好好，陪你去。不过只能走半小时，明天还有数学测验。”
“你最好了！”林薇欢呼一声，拽着她就往外走。
九月的夜晚还是有些燥热，场上零星散布着散步的学生。
跑道两侧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飞蛾绕着灯罩不知疲倦地打转。远处的篮球场还亮着大灯，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和男生们的呼喊。
林薇边走边念叨她的减肥大计，从戒掉冰淇淋到每天跑步三公里，计划详细得仿佛明天就要参加选美比赛。
苏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篮球场的方向。
今晚他会在那里吗……？
“...所以从明天开始，我要...”林薇的话突然中断，她捂住肚子，脸色一白，“哎哟...”
“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林薇弯下腰，表情扭曲，“下午那盒冰淇淋果然不能一次吃完...我去趟厕所，你在这儿等我！”
“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林薇摆手，“厕所有点远，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捂着肚子小跑着离开了，留下苏琪一人站在跑道边的树影下。
夏日的暖风拂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苏琪目光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游移。远处的情侣并肩慢跑，几个女生在草坪上压腿聊天，更远的地方，有男生在练习投篮，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学妹！麻烦把球给我们送过来呗！”
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左侧传来。苏琪循声望去，看见几个男生站在篮球场边线外，正朝她挥手。
她低头，这才发现一个橙色的篮球不知何时滚到了她脚边。
“哦，好。”苏琪弯腰捡起球，有些沉。她双手抱着球，朝篮球场走去。
离得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她看见了那个坐在场边休息区的身影。
秦泽。
他坐在塑料长椅上，左臂还吊着绷带，白色纱布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微微低着头，白色耳机线从耳边垂下，没入校服领口。他似乎在听歌。
身旁放着几瓶矿泉水，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苏琪的脚步顿了顿，几乎想转身离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场边的几个男生都看向了她。
“谢了学妹！”一个高个子男生接过球，笑着道谢。
他转头朝场边喊：“阿泽，水！”
秦泽闻声抬头，目光与苏琪相遇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哲一铭从球场另一侧跑过来，他刚打完一轮，满头是汗。看见苏琪，他眼睛一亮，咧嘴笑了：“哟！苏琪！我认得你！你是秦泽..那天....”
“哲一铭！。”
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一瓶水凌空飞来，哲一铭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脱手。
秦泽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手里拿着另一瓶水，脸上没什么表情。
旁边的几个男生立刻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互相交换眼神，笑容促狭。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男生凑近哲一铭，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这妹子谁啊？”
哲一铭朝秦泽的方向努努嘴，笑得意味深长，却没再说话。
秦泽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苏琪面前，将手里那瓶水递给她：“给。”
苏琪呆呆接过，瓶身冰凉，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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