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溪水,在四个年轻人越来越频繁的相聚中,潺潺流过,带走时节,留下印记。
于承泽那身清冷的气场,终究没能抵挡住自家妹妹和另外两位“热情似火”同伴的“围剿”。
他本想守着自家院落一隅,安静地画画、写诗、习字,享受江南带来的闲适心性,却总被于书眠风风火火的闯入打断。
“哥!西市新来了杂耍班子,听说比往年都精彩!雨帘姐等着呢,沈宴那家伙早就跑去占位置了!”她声音清脆,带着不容拒绝的雀跃。
“哥!南街开了家新茶楼,点心是苏杭师傅做的,雨帘姐请我们去喝茶听曲!”
“哥!沈宴打听到了,那茶楼新来的说书先生,讲前朝秘闻可有一手了!”
“哥!我想添几件春衫,你陪我去嘛!雨帘姐眼光最好了,有她把关才行!对了,还得叫上沈宴,少了他斗嘴,逛街都少了乐趣,不行不行,我这就去叫他!”
于书眠总有层出不穷的理由,拉着她那看似不情愿的兄长,汇入楚雨帘和沈宴的热闹里。
京城的诗会、马球场、乃至贵族子弟们私下组织的击鞠赛,渐渐都能看到这四人的身影。
沈宴的俊朗英挺,于承泽的清冷出尘,并立时总能吸引无数目光,惹得远处偷看的贵女们颊生红云,窃窃私语。
于书眠每每见到,总要凑到楚雨帘耳边,压低声音吐槽:“瞧瞧她们,一个个脸红得跟熟透的果子似的。一个吊儿郎当没正形,一个冷得像块捂不热的玉,还没有杂耍里的猴子惹人喜欢呢,嘻嘻。”
楚雨帘听了,时常忍俊不禁,一口茶差点呛住,换来沈宴好奇又不满的瞪视。
节日更是他们胡闹的好时光。除夕夜,京城解除宵禁,火树银花不夜天。
沈宴不知从哪儿弄来狰狞的鬼怪面具,突然凑到楚雨帘面前,吓得她惊叫一声,待看清是他,立刻恼得攥紧拳头追打过去。
沈宴大笑着躲闪,步履轻捷。于书眠自然帮着楚雨帘,团了结实的雪球,瞅准机会,“啪”地砸在沈宴后颈。
冰凉雪粒灌进衣领,沈宴冻得一个激灵,转身道:“好你个于书眠!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立刻抓起地上积雪反击。
三个身影在熙攘人群和漫天烟花下追逐笑闹,雪花与火光交织映着他们年轻鲜活的眉眼。
于承泽静静站在不远处,望着这鲜活的一幕,不知何时,那总是平直的唇角,竟也勾起了一抹极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上元灯会,街上人流如织,各式花灯璀璨如星河。
一处灯谜擂台围得水泄不通,头奖是一盏制作极为精巧的走马兔儿灯,眼睛用红宝石点缀,憨态可掬,正是楚雨帘看了半晌、眼中流露出喜爱的那一盏。
谜题颇难,沈宴抓耳挠腮,于书眠苦思冥想,两人试了几次都未中。最后,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了于承泽。
“承泽…”楚雨帘眼巴巴地望着。
“哥!你最厉害了,试试嘛!”于书眠拽着他袖子摇晃。
沈宴也抱拳作揖,搞怪道:“于兄,才高八斗,解民倒悬,在此一举啊!”
于承泽微微蹙眉,他素不喜这等拥挤喧闹之处,转身欲走,却被三人笑嘻嘻地拦住了去路。
恳求、怂恿、吹捧……半晌,他终是无奈地轻叹一声,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他声线清冷,几乎没怎么停顿,便将那最难几道谜底的出处、典故娓娓道来,引得设擂的老夫子都频频颔首。
兔儿灯顺利到手,楚雨帘提着灯,笑得比灯花还明亮。
于书眠替她高兴,随即又撅起嘴:“雨帘姐有灯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呢!”
沈宴眼睛一转,指向长街另一头更喧嚣的地方:“那边有擂台比武,不是打架,是技巧比试,彩头是个鎏金嵌琉璃的绣球,据说夜里能自生莹光,精致得很。去看看?”
于书眠一听,果然心动:“那还等什么?去晚了怕就被人赢走了!”说着,两人便快步朝那方向挤去,很快没入人群。
楚雨帘提着兔儿灯,和于承泽跟在后头。比武场设在一处开阔地,人气更旺,摩肩接踵。楚雨帘一个不留神,被旁边拥挤的人撞得趔趄一下,手中兔儿灯也晃了晃。身旁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适度,一触即分。
“没事吧?”。
楚雨帘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没事,谢谢承泽哥哥。”
挤到台前,恰好看到沈宴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避开对手下盘横扫,同时探手如电,扣住对方手腕借力一拧,那精壮汉子便重心不稳,踉跄着跌下台去,激起一片喝彩。
沈宴站在台上,拍了拍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意气风发,朝台下招手的于书眠咧嘴一笑,随手接过了作为彩头的那枚绣球。
那绣球不过拳头大小,金丝为骨,琉璃为面,内里不知嵌了什么,在灯火映照下流转着朦胧的光晕,确实别致。
他跳下台,径直走到于书眠面前,将绣球往她手里一递:“喏,给你。省得你又说我们偏心。”
于书眠欢喜地接过,对着光细看,眼中映着琉璃光彩。
沈宴则转头,正好对上楚雨帘望过来的视线,他扬了扬眉,笑容在璀璨灯火下显得格外耀眼,仿佛在说:看,我也没那么不靠谱吧?
于承泽静立一旁,目光掠过沈宴略带得意的脸,掠过于书眠欢喜的模样,最后落在楚雨帘手中那盏静静旋转的兔儿灯上,琉璃绣球的光晕与兔儿灯的暖光交织,映亮了一小片喧闹的夜。人声鼎沸,灯火如昼,这浓烈到近乎嘈杂的世俗热闹,似乎……也并不总是那么令人抗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