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棠站在一家烧腊店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橱窗里油光发亮的烧鹅，胃部发出不争气的哀鸣。烧鹅皮脆肉嫩，琥珀色的外皮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牢牢按在原地。
“小姐，买烧鹅吗？最后半只，算你便宜点啦。”老板探出头招呼。
林小棠咽了咽口水，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裙子口袋。碎花连衣裙没有兜，她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我……我再看看。”她小声说，依依不舍地挪开脚步。
街对面是家云吞面店，门口大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汤底，竹升面的碱水味混着虾籽的鲜香飘过来。林小棠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她靠在墙边，闭上眼睛，试图用精神胜利法对抗饥饿：“想象一下，这是2030年，我刚刚领了工资，点了外卖，麻辣香锅、小龙虾、奶茶……”
“咕噜噜——”
现实无情地击碎了幻想。
林小棠睁开眼，眼神绝望。红果那个破系统只说了任务，没给她启动资金。在这个没有手机支付、没有电子转账的1993年，她一个铜板都没有，连最便宜的鱼蛋都买不起。
“难道要饿死在这里？”她喃喃自语，随即想起红果的警告——死不了，但会失去味觉。
失去味觉比死更可怕。
正发愁时，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男人追着一个少年跑过来，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布包，脸色煞白。
“站住！死小子敢偷堂口的钱！”
“抓住他！”
行人纷纷避让，没人敢插手。少年慌不择路，直直朝林小棠的方向冲来，眼看就要撞上她——
林小棠本能地侧身躲开，但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混乱中，她感觉有人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形。
少年趁机从她身边窜过去，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
追来的几个男人停下脚步，为首的一个黄毛恶狠狠地瞪了林小棠一眼：“你帮他？”
“我……”林小棠刚想解释，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她只是路过。”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小棠回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漆黑眼睛。陈曜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只手还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男人。
“曜哥？”黄毛的脸色变了变，语气软了下来，“这小子偷了龙哥的钱，我们正在追……”
“多少钱？”陈曜打断他。
“五、五千块……”
陈曜从裤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数都没数就扔了过去：“够不够？”
黄毛接住钱，粗略一数，连忙点头：“够了够了！谢谢曜哥！”
“滚。”
一个字，那几人立刻作鸟兽散。
陈曜这才松开林小棠的肩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她：“又见面了。你是专往麻烦堆里凑，还是麻烦专找你？”
林小棠的心脏还在狂跳。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我……我只是饿了，想找点吃的……”她小声说，肚子恰好在此时又发出一声抗议。
陈曜的眉毛挑了挑，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跟我来。”
“啊？”
“不是饿了吗？”他没回头，脚步不停，“再啰嗦我就走了。”
林小棠犹豫了一秒，果断跟了上去。美食的诱惑战胜了警惕心——再说，红果给的任务就是接触陈曜，这不就是机会吗？
陈曜带她走进一条更窄的巷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店面很小，只摆了三张桌子，老板是个驼背的老伯，正在灶台前忙碌。
“两碗云吞面，一碗加腩汁。”陈曜在靠墙的桌子旁坐下。
“好嘞，曜仔。”老伯应了一声，动作麻利。
林小棠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偷偷观察他。陈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
“看够了？”他突然开口，眼睛没睁开。
林小棠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
云吞面很快端上来。粗瓷大碗，汤色清亮，飘着几粒油葱。云吞皮薄如蝉翼，隐约透出粉嫩的虾仁馅。竹升面金黄弹牙，铺在云吞上，旁边还搁了几条翠绿的青菜。
林小棠深吸一口气，鲜香扑鼻。她拿起勺子，舀了一颗云吞，吹了吹，小心送入口中。
那一瞬间，她差点哭出来。
鲜虾的甜、猪肉的香、马蹄的脆，在舌尖完美融合。云吞皮薄而滑，入口即化。汤底是用大地鱼和猪骨熬制的，鲜而不腻，回味悠长。
太好吃了。比她在2030年吃过的任何一家老字号都要好吃。
林小棠顾不上形象，埋头大吃。面条筋道，青菜爽脆，她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放下碗时，满足感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
“吃饱了？”陈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她。他那碗面只吃了一半。
林小棠点点头，真诚地说：“谢谢你的面，很好吃。”
陈曜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为什么自杀？”
林小棠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我……我不想待在这里。”她含糊地说，“想回家。”
“家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林小棠低下头，看着空碗，“远到可能回不去了。”
陈曜沉默地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他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老板，记我账上。”
“好嘞，曜仔慢走。”
陈曜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林小棠一眼：“别再做蠢事。下次未必有人救你。”
说完，他推门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
林小棠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说话难听，态度冷淡，但请她吃了饭，还救了她两次。
“非偶然接触，应该算完成了吧？”她小声嘀咕。
“勉强合格~”红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林小棠吓了一跳。
糖葫芦系统飘在半空，晃晃悠悠：“不过宿主，你这哪是攻略，就是蹭了顿饭。距离‘让他对你产生感情’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这才第一天，急什么。”林小棠反驳，随即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周慕白那边怎么办？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放心，机会马上就来。”红果神秘兮兮地说，“提醒宿主，你现在身无分文，晚上住哪儿想好了吗？”
林小棠的笑容僵在脸上。对哦，吃饭问题解决了，住宿呢？
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心里发慌。1993年的香港，她一个年轻女孩，露宿街头有多危险，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老伯，”她犹豫着开口，“请问这附近有便宜点的旅馆吗？”
老伯擦了擦手，打量她：“小姑娘，一个人？便宜的旅社倒是有，但那种地方……不太安全。”
林小棠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林小姐？”温和的声音带着惊讶。
林小棠回头，看见周慕白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公文包，穿着便装，像是刚下班路过。他看到林小棠，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温润的笑意。
“真巧，又见面了。”周慕白走过来，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看她面前的空碗，“吃过饭了？”
林小棠点点头，脑子飞快转动。红果说的“机会马上就来”，就是这个？
“周先生怎么在这儿？”
“我住附近，常来这家店吃面。”周慕白微笑，随即注意到她的窘迫，“林小姐找到住处了吗？”
林小棠老实摇头。
周慕白沉吟片刻：“如果不介意，我知道一家家庭旅馆，老板娘是我朋友的母亲，人很好，价格也公道。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这……太麻烦你了。”林小棠有些犹豫。
“不麻烦，顺路。”周慕白站起身，体贴地说，“天色不早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林小棠看了看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又看了看周慕白真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离开前，她偷偷瞟了一眼陈曜坐过的位置，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让陈曜知道她跟周慕白走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周慕白带她走出巷子，来到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路灯昏黄，行人匆匆。他走在前面半步的距离，既不会太近让人不适，又刚好能护住她。
“林小姐来香港是旅游？”周慕白问，语气随意。
“算是吧……”林小棠含糊应对。
“一个人旅游，很勇敢。”周慕白侧头看她，眼神温和，“不过下次还是找个伴比较好。香港虽然治安不错，但一个女孩子，总归要小心些。”
林小棠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我根本不是来旅游的，我是被一串糖葫芦坑来的。
走了大约十分钟，周慕白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楼门口挂着“福安旅舍”的牌子，灯箱亮着温暖的光。
“就是这里。”周慕白推开门，里面是个小小的前台，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在看电视。
“阿萍姨，我带个朋友来住店。”
阿姨转过头，看到周慕白，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慕白来啦！这位小姐是……”
“林小棠，大陆来的朋友，暂时没找到住处，想在您这儿住几天。”周慕白介绍道。
阿萍姨上下打量林小棠，目光和善：“没问题，楼上正好有空房。小姑娘一个人？住多久？”
林小棠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她还是没钱。
周慕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前台：“先住一周，房钱我付。”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付钱……”林小棠连忙摆手。
“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周慕白微笑，“等你找到工作或者联系上家人，再还我也不迟。”
他的态度自然又体贴，让人难以拒绝。林小棠看着他温润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
阿萍姨拿了钥匙，带林小棠上楼。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生机勃勃。
“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明天再来看你。”周慕白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林小棠再次道谢。周慕白摆摆手，转身下楼。
关上门，林小棠倒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一天之内经历了穿越、两次自杀未遂、遇到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还欠下一笔债……
“红果，”她对着空气说，“这任务到底要怎么完成？”
糖葫芦系统慢悠悠地飘出来：“急什么，这才第一天。先活着，再谈攻略。”
林小棠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陈曜和周慕白，一个冷硬如铁，一个温润如玉，但都让她捉摸不透。
“让他们对我产生感情？”她喃喃自语，“我现在只想填饱肚子，找个工作，攒钱还债，然后想办法回家……”
窗外的香港夜景璀璨，霓虹灯闪烁。这个1993年的世界，陌生又真实。
林小棠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张脸。
陈曜按灭烟蒂时冷硬的侧脸。
周慕白递过水杯时温柔的笑容。
她猛地睁开眼，甩了甩头：“别想了，睡觉。明天还得去找工作呢。”
但潜意识里，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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