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说我妖女？那你试试别看我的画

第6章 你说我妖女？那你试试别看我的画

这听墨居的门槛，快被太监和御史踩烂了。

“妖女！此乃妖女乱国之兆！”

“那方青砚定是前朝余孽留下的蛊器，否则怎会有乌鸦冲撞太后圣寿？臣请奏，即刻焚毁妖物，杖杀此女！”

外面的叫骂声像煮沸的开水，隔着院墙都能听见唾沫星子乱飞的动静。

苏璃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用来刮颜料的小铲刀，正在慢慢修整指甲。

她神色寡淡，仿佛外面那一群要扒她皮的人只是树上的知了。

“姑娘……”小蝉缩在桌角，眼睛哭得像两只桃子，“圣旨都下来了，要暂扣您的画具。要是没了青砚，您怎么画画啊？”

“谁说画画非得用那块石头？”苏璃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眼神清亮得有些吓人，“他们怕的不是石头，是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三日后，摄政王府议事厅。

这地方平日里是用来定人生死的，今天却摆上了画案。

厅内乌压压坐满了人。

左边是宫里派来的老画师，一个个胡子翘得半天高，眼神里全是鄙夷和警惕；右边是柳嬷嬷留下的那些爪牙，眼珠子乱转，恨不得现在就上来咬人一口。

夜玄澈坐在正上方的主位上，手里盘着两颗铁核桃，眼皮半耷拉着，一副看戏的架势。

“苏璃，既然你要自辩，那就开始吧。”他声音慵懒，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凉薄，“要是辩不赢，今晚这王府的花园里，大概要多一具花肥。”

苏璃没理会这句恐吓，她走到大厅中央。

那里并排挂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极品宣纸。

她将怀里的墨玉匣子“青砚”取出，轻轻放在右边的桌案上，然后退后一步，两手空空。

“诸位大师说，我这砚台是蛊器，只要靠近就能乱人心智。”苏璃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老画师的脸，“那今日我们便做个试验。”

她随手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削了一根用来烧火的木炭条。

“不用笔，不用墨，也不用这方砚台。”

苏璃走到左边那张纸前，手腕翻飞，炭条在纸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寥寥几笔，一幅《枯荷听雨图》跃然纸上。

残荷败叶，雨打浮萍，那股子萧索凋零的意境，像是一阵深秋的寒风，瞬间卷过大厅。

几个定力差的老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领口。

紧接着，苏璃走到右边。

那方被视作“妖物”的青砚就摆在案头，距离纸张不过三寸。

她依旧用那根木炭，连姿势都未变，行云流水般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枯荷图。

画毕，炭条“啪”地一声折断。

“请吧。”苏璃拍了拍手上的黑灰，“找五个人，分别盯着这两幅画看半刻钟。若有谁觉得右边这幅让他中了邪、丢了魂，这脑袋我自己割下来。”

大厅里一片死寂。

夜玄澈挑了挑眉，随手指了几个平日里叫得最凶的御史，还有那个之前在墙根底下偷窥的白砚生。

半刻钟过去。

几个御史你看我我看你，脸憋得通红，硬是没憋出一句“头晕目眩”。

除了觉得那枯荷画得让人心里发堵、想哭之外，并没有什么想造反或者发疯的冲动。

两幅画给人的感觉，分毫不差。

“看来这砚台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也不会下蛊。”苏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所谓‘妖术’，不过是因为有些人的画技太烂，画不出神韵，便觉得别人的‘意境’是妖法。”

这话说得太毒，直接把宫廷画院那帮老脸踩在了泥地里。

“一派胡言！”领头的赵画师恼羞成怒，拍案而起，“若非妖术，你在王府壁画上做的手脚怎么解释？柳嬷嬷为何发疯？”

“那是她在救人！”

人群角落里，突然钻出一个清瘦的身影。

白砚生手里捏着那把折扇，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下官那日亲眼所见！听墨居的《天命图》乃是被人设下的‘九宫锁神阵’！苏姑娘是在破阵！那一笔‘逆锋归元’，若是没有通神的意境，根本压不住阵法反噬！”

他转身对着夜玄澈深深一揖：“王爷，若以此判定为妖，那这满京城粉饰太平、毫无灵魂的匠气之作，才是真正的魔窟！”

全场哗然。白砚生是宫廷画院的招牌，他这一开口，性质全变了。

就在赵画师还想狡辩时，一直缩在柱子后面的小蝉，突然哆哆嗦嗦地冲了出来。

“奴……奴婢有证据！”

小丫头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抖，却死死举着一只手。

手里攥着一片烧得只剩边角的残纸。

“柳嬷嬷发疯的前一天晚上，奴婢看见她在后院偷偷烧东西。这是……这是从火盆里抢出来的。”

夜无咎上前接过残纸，呈给夜玄澈。

那纸张边缘焦黑，但中间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那是极其古老的篆体——【九阙图·第一卷·承天篇】。

大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夜玄澈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腹在“承天”二字上反复摩挲，眼底涌起一股让人看不懂的暗潮。

良久，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终于捕获猎物的快意。

“把这些废物都拖出去。”

夜玄澈站起身，高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涌入，将那些还在叫嚣的画师和御史全部架走。

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夜玄澈一步步走到苏璃面前，将那张残纸递到她眼前晃了晃，声音低沉磁性，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苏璃，看来你这双眼睛，确实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微微俯身，那个距离极近，近到苏璃能看清他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阶下囚。”他直起腰，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宣布，“传令下去，封苏璃为王府‘御画使’，见官大三级，今后所作之画，皆具敕令之权。”

苏璃微微一怔。这就翻身了？

她刚想伸手去拿那张残纸，夜玄澈却手腕一缩，将纸收进了袖中。

他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带着一股子让人战栗的酥麻感，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这张纸你想要？不急。”

“你师父难道没告诉你吗？传说中的‘九阙图’一共有九把钥匙……”

他的唇角擦过她的发丝，像是在亲吻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审视祭坛上的牺牲品。

“——而你，就是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