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进京路上,他把我当易碎品供着
路是真难走。
连续三天,这辆看似低调实则内里极尽奢靡的马车,把苏璃晃得骨头都要散架。
更离谱的是,夜玄澈这个疯子,给她定了一堆比宫里娘娘还繁琐的规矩。
吃饭,必须他先验毒,甚至当面尝一口才准她动筷子;喝水,得是煮沸又晾温的山泉。
最绝的是,他让人在她手边堆了整整一摞上等宣纸和几方千金难求的松烟墨,却偏偏不准她动笔。
苏璃看着那方还没研磨就透着冷香的墨锭,手痒得难受,忍不住问了一句:“摆着好看?”
夜玄澈正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皮都没掀:“你的手,不是用来随便画的。”
语气冷淡,却莫名带着股克制的珍视,像是守财奴守着刚挖出来的金元宝,生怕磕着碰着。
苏璃心里的警铃叮当作响。
把人锁着当囚犯,又把人捧着当祖宗,这种矛盾感往往意味着所求甚大。
入夜,车队停在一处荒废的驿站避雨。
雷声轰隆,豆大的雨点砸在破瓦上,噼啪乱响。
苏璃抱着膝盖蜷在漏风的角落里,怀里的墨玉匣子“青砚”忽然烫了一下。
她低头,只见那黑沉沉的匣面竟随着窗外闪电的频率,泛起极其微弱的幽光。
这东西跟了她十年,只有遇到那个传说中的颜料“天外石”气息时,才会产生共鸣。
苏璃心脏猛地一跳,借着雷光,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青砚的角度。
光芒在指向京城西北方向时最盛。
那是……皇宫的方向?
她正想细看,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苏璃手腕一翻,瞬间用袖子盖住了匣子,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一片死寂。
夜无咎站在门口,像个幽灵,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夜玄澈。
屋里没点灯,只有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手里端着的一只瓷碗。
“喝了。”
言简意赅,命令的口吻。
苏璃嗅了嗅,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夹杂着安神固脉的沉香。
她没接,反而手一抖,半碗汤药直接泼在了地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怕有毒。”她抬起眼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夜玄澈看着地上那一滩狼藉,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端起碗里剩下的半碗残汤,仰头就灌了下去。
喉结滚动,黑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一滴,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多了几分妖冶的血色。
“现在呢?”他把空碗倒过来晃了晃,那双凤眼在黑暗中灼灼逼人,像是要把她烧穿。
苏璃怔了一下。
这人是不是有病?
哪有绑匪为了证明清白,自己先把药给喝了的?
她也不矫情,接过碗,虽然空了,但这态度摆在这儿,多少得给点面子。
“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找只狗试就行。”她随口损了一句。
夜玄澈没接这话茬,忽然往前一步。
这一步跨度极大,直接把苏璃逼到了墙角。
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彻底封死了她的退路。
那种混杂着血腥气和药味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苏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冰凉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夜玄澈微微俯身,视线跟她平齐:“你不怕我?”
苏璃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你若想杀我,早在山里就动手了。留着我,说明我有用。既然有用,我就不怕。”
这逻辑很硬,硬得像她手里的画笔杆子。
夜玄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笑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点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哑意,气息拂过她的耳际,激起一阵颤栗。
“我不杀你,是因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晦暗,“你可能是唯一能让我看见‘真相’的人。”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
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住,背对着她扔下一句:“别想逃。你逃一次,我就杀一个追你的人。追不到你,我就杀这驿站里的活口。杀到你不逃为止。”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苏璃靠在墙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冰凉的触感。
疯子。
真是个纯度极高的疯子。
次日清晨再次启程时,苏璃发现手腕上的精铁镣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银丝软环。
这东西做工极精巧,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像是一对名贵的镯子,半点看不出刑具的样子。
但苏璃试着调动气息,却发现那点微薄的感知力被压得死死的。
禁灵矿。
好大的手笔,拿这玩意儿做镯子,也不怕折寿。
上车时,夜无咎站在车辕旁,破天荒地跟她多说了一句:“王爷昨夜下令,沿途所有画坊、颜料铺皆需登记‘天外石’流向。他在替你找东西。”
苏璃动作一顿,手指下意识抚过怀里青砚温润的表面。
替她找?
还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真相”?
这男人,把控制欲和占有欲包装得跟恩赐一样。
马车辚辚而动,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空气里那种独属于荒野的土腥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脂粉、炊烟和马粪的复杂味道。
京城到了。
苏璃掀开帘子一角。
巍峨的城墙像是一头巨兽蛰伏在大地上,吞噬着来往的行人。
马车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道,最后停在一扇不起眼的乌木侧门前。
门楣上没有挂匾额,只雕着一只狰狞的兽首。
“到了。”
夜玄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苏璃放下帘子,握紧了手里的墨玉匣子。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在他揭开全部底牌之前,她得先想办法看清楚,这只疯批老虎的牙,到底长在哪儿。
车门打开,刺眼的阳光晃得她微微眯眼。
夜玄澈站在车下,没伸手扶她,只是侧身让开一条路,目光幽幽地指向那扇半开的侧门深处。
“进去吧,听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