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来就被绑去当人质了?
脑袋里像是有把生锈的锯子在来回拉扯,疼得带劲。
苏璃费劲地撑开眼皮,第一感觉不是光,而是沉。
左手腕上那一圈冰凉刺骨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是精铁铸的镣铐。
稍微动一下,铁链撞在木栏上,哗啦作响,听着就让人牙酸。
这算什么事?前脚刚拼了半条命救人,后脚就被当成牲口锁了。
视线慢慢聚焦。
对面坐着个人,黑衣蒙面,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
这人坐姿跟个石雕似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夜无咎。那个倒霉摄政王的影子护卫。
苏璃没吭声,也没急着大喊大叫。
那种蠢事只有戏台子上的傻白甜才干。
她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余光扫过这狭窄的车厢。
陈设简单得寒酸,连个软垫都没有,却在角落里极其突兀地挂着一幅卷轴。
那卷轴半开着,露出里面那截烧焦柳木画出来的枯树和半只惊鸦。
正是她之前撕破袖口画的那幅《寒鸦渡江》残稿。
这破布条子不仅被捡回来了,还被人用最好的绫罗给仔细装裱了一番,供在角落里,跟供祖宗似的。
苏璃心里那个名为“荒谬”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救了人不谢恩,反而上锁链,说明对方根本不信她是路过的活雷锋。
把那张破画当宝贝供着,说明对方看中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手艺。
车轱辘碾过碎石,车身剧烈颠簸。
看这架势,不是往官道走,是抄的小路。
堂堂摄政王,回京还得偷偷摸摸,看来这“活阎王”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样,指不定屁股底下的位置正被人架在火上烤。
喉咙干得冒烟,苏璃故意哑着嗓子咳了两声,身子顺势一歪,像是虚弱得坐不住。
手腕看似无力地垂下,实则暗暗发力,试了试那铁链的成色。
纹丝不动。
甚至连个接口缝隙都摸不到。
这群权贵,别的本事没有,折腾人的玩艺儿倒是造得精细。
“吁——”
马车突然停了,惯性扯得苏璃肩膀伤口一抽,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冷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灌进来。
夜玄澈钻进车厢。
他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着殷红,脸色比死人多口热气强不了多少,但那双脚落地无声,稳得可怕。
他没坐主位,而是在苏璃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那双狭长的凤眼像是两把刚磨好的剔骨刀,要把苏璃从皮到骨刮个干净。
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
苏璃索性靠在车壁上,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比耐性?
她在深山老林里蹲一只蝉蜕壳能蹲三天三夜。
终于,夜玄澈动了。
寒光一闪,一柄短刃毫无征兆地抵在了苏璃的喉咙口。
刀锋冰冷,激起皮肤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说。”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为何能画出‘心魇之境’?”
苏璃垂下眼帘,扫了一眼那要把自己脖子开了口子的利刃,语气平得像在聊晚饭吃什么:“贵人这话太深奥,听不懂。我就是个画画讨生活的。”
“画画?”
夜玄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凡人执笔,只能描形。你那一幅破布,让本王手下七名死士当场挥刀自刎——这叫画画?这是咒。”
刀锋往前送了一分,刺破了表皮,一丝血珠滚落。
苏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起眼皮,直视那双疯劲儿还没退干净的眼睛:“若真是咒,我现在还用得着戴这铁镯子?早让你自个儿抹脖子了。”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夜玄澈眯起眼,那双眸子里翻涌着暴戾和探究。
这女人的眼神太干净,也太静,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扔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回响。
不像细作,更不像刺客。
他的视线忽然下移,落在苏璃怀里紧抱着的那个墨玉匣子上。
“这匣子,哪来的?”
“师父给的。”苏璃这句倒是实话,虽然只说了一半。
夜玄澈没再追问,忽然收起短刃,五指成爪,闪电般扣住了苏璃的腕脉。
一股阴寒霸道的内力顺着经脉蛮横地闯进来,像条毒蛇在身体里乱窜,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探个明白。
苏璃身子一僵,却没反抗,任由他折腾。
查吧。
这世上的武夫都以为力量源于丹田气血,却不知道她的“丹青道”修的是神魂意念。
那是“意守一点,万念归画”的功夫,就算把她解剖了,也找不出一丝内力流转的痕迹。
果然,片刻后,夜玄澈眉头紧锁,撤回了手。
经脉孱弱,毫无内息,这就是个稍稍强壮点的普通村姑。
但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深陷其中的诡异画技,又是实打实的。
夜玄澈眼底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像是赌徒摸到了一张绝世好牌。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刚才碰过苏璃的手指,语气突然变得不容置疑:
“从今日起,你归我所有。”
不是商量,是通知。
苏璃刚想翻个白眼,就听他对旁边的夜无咎冷声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知晓她的存在。若有半字泄露,提头来见。”
“是。”夜无咎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飘出来的。
马车再次晃动起来。
苏璃闭上眼,假装体力不支昏睡过去,耳朵却竖得像只兔子。
车厢里的呼吸声有些沉重。
那是夜玄澈在极力压抑伤痛。
良久,她听见这个疯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了一句:
“……竟能引动‘天机残韵’,师父当年没骗我,只要找到这种人,就能打开‘九阙图’。”
苏璃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死死抠住了掌心。
九阙图。
那个让老头子临死前抓着她的手,念叨了整整三遍,让他千万别碰、别找、别听的禁忌之名。
这疯子,居然知道?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咕噜”声,打破了车厢内诡异的死寂。
夜玄澈那双刚刚还满是阴谋算计的眼睛,瞬间转了过来,视线落在她干瘪的肚子上,随后缓缓上移,停在她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他没叫停马车,也没喊人送饭,而是伸手从暗格里摸出一只水囊和一块干硬的面饼,拿到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又当着苏璃的面,慢条斯理地自己先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