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历史军事小说 > 亡命徒之春
本书标签: 历史军事  原创 

矮脚马(上)

亡命徒之春

“你在想什么,赫尔格。”正当他思绪凌乱之际,父亲的声音猛然闯进了他混乱的脑海,如同一盏刺目的明灯,驱散了那萦绕不去的低语,照亮了他的前路,将他的意识从那栋别墅重新拉回了这辆马车里。

  “没什么,父亲。”他抬起头,冲父亲笑了笑。

  “那就把头抬起来。”比起来时,父亲的面色看上去红润了许多,他放松地把手搭在大腿上,双眼微微眯起平视着正前方,赫尔格似乎能够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麦芽香,这股香味很清爽,就好似在他的怀里正揣一缕自金秋田野上吹过的风。

  他依着父亲的吩咐将下巴稍微抬高了些,扭过头安静地望着窗外,借此以打发掉坐在车内的这段沉闷且无聊的时光,然而随着窗外景色的变换,他很快便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很显然,他们来时的路上基本都是房区,根本没有成片成片的麦田和蜿蜒的溪流,但现在这两样风景竟然同时出现在了车窗的外面,而且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也变得有些颠簸了起来,仿佛正行驶在什么未经修整的乡间土路上。

  “路不对。”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成想父亲竟然听到并且立马回答了他的疑惑。“这当然不是回家的路。”他说,“在回家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马场。”

  “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不是说我从没带你去过马场吗?今天正巧有机会就带你去一次好了,顺便教教你骑马。”

  “骑马?可是我——”

  “服从安排,赫尔格。”

  “是,父亲……”赫尔格唯唯诺诺地回答着,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他又将无处安放的目光挪向了窗外,追着不断向后退去的麦田和溪流,逐渐出了神。

  车窗如同一方画框,将外头优美的风景框在了这片半人高的玻璃中,滤掉了毒辣的烈日和令人作呕的泔水味,以一种优雅的方式将这幅不停变化着的田园风景画呈现给了坐在车里的人们,但不得不承认,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幅极其秀美的风景画。这个时节的小麦尚未完全熟成,麦穗的下半部分虽已逐步趋于饱满的金黄,而在它的顶部和麦芒上却依旧带着一分青涩的翠绿,远远看去,一望无际的麦田随风摇曳着,它们仿佛是太阳投射在这片大地上的影子,是它最为忠实的信徒,将那金箔般耀眼的金色肆意泼洒在宽广的大地上,直到目之所及的尽头,与蔚蓝的天边相接。青黄的麦穗在风中无数次弯下又无数次抬起,在无云的苍穹的映衬下,宛若有一层绿蒙蒙的云雾飘浮在整片麦田之上,将夺目的金色盖在了下面,只消得再静待些许时日,这里就会变成一片除了遍地金黄外别无他物的天地。在麦田的中间矗立着一栋红顶的砖房,灰色的烟囱从屋顶上凸出来,一缕细直孤烟自其中逸出,飘上半空,在那块蓝色的画布上勾勒出一条笔直的灰线,又被从林地里吹来的清风温柔地擦去。在小屋的旁边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它从田野间穿过,阳光折射在剔透的水面上,泛起了点点雪亮的波光,小溪欢快地奔行在这片金色的大地上,好似一根缀在舞裙上的银丝带。

  此番景色宜人,倘若能够暂时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繁琐的事务,委身于这无主的天地之间,嗅着清新的麦香,躺在田埂上,任由风从指尖抚过,听着鸟鸣声在空旷的田野上空徜徉,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赫尔格总幻想着等自己长大赚到钱了,一定要去乡下盘一块地皮自己建栋房子,再垦上几亩田种点作物,养点鸡鸭牛之类的牲畜,就能自给自足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是有点无聊,但也挺好,挺安逸。

  他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当中,浑然不觉马车外金色的麦田已被一望无际的草场取而代之,从路边一略而过的也不再是盛开的牵牛花丛,而是高高的棕色木栅栏。转过一道弯,马车在一栋门前堆着干草的棕红色马舍前停了下来,中校开门下车,手里还是提着那只皮箱子。“格林叔叔!”才从车里出来,中校便将手搭在唇侧拢成半个喇叭的形状,朝着马舍旁正在用叉子铲着干草的一个老者大喊道。

  “男爵老爷!”老者回过头看见来者是中校和赫尔格,赶忙扔下长叉,脱掉粗麻手套塞进靛蓝色背带裤胸前的口袋中,快步朝他们跑了过来,“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您若要光临马场一定得提前跟老夫说一声,老夫也好提前准备准备,您这么突然一来,咱什么也没准备,岂不是给您丢了份儿!”他边和中校握手,边乐呵呵地笑着,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同中校寒暄道,似乎与他十分熟络。老者身着一件褪了些颜色的卡其色格纹衬衫和一条靛蓝色高腰背带裤,袖子高高地挽起来,露出了黝黑精壮的手臂,黑色的头发杂乱地堆砌在他的头顶上,其中夹杂着不少雪白的银丝,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格外显眼,他的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那些胡须几乎跟他的鬓角连在了一起,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赫尔格一直站在父亲身边默默地观察着他,除了老者略显突出的腹部和结实的小腿,最让赫尔格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那张脸。老者的面孔也和手臂一般黑,这样的黑显然不是天生的,而是来自于多年在日光底下的曝晒,岁月用这种方式在他身上烙下了独属于过去的印记,让每一个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擅自揣测他过去的经历有多么惊心动魄、波澜壮阔,他们会将心中最为伟岸的形象全部叠加在他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对这样一位老者致以自己由衷的敬意。和肤色同样经受了岁月之洗礼的还有老者那沟壑纵横的面孔,他脸上的皱纹很密、很深,像是木雕上用刻刀刻出的纹路,深深地折进了他的皮肉之中,他那双深色的眼睛就嵌在这些褶皱里面,躲在两道粗眉的阴影下,犹如一对明灭的星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路过来看一眼罢了。还是老样子,帮我把‘碎星’牵出来吧。”说着,中校将手里的箱子交到他手里,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另外,你这儿不是有匹矮脚马吗?正好我的小儿子第一次来马场,之前从没骑过马,你就牵出来给他骑一骑好了。”

  “得嘞,老爷,老夫这就去准备,请您和小少爷稍等片刻!”接过提箱,老者稍微掂了掂箱子的份量,很快就明白了中校的意思,他朝中校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中校右后方的赫尔格,他仔细地端详了赫尔格一阵子,那双紧眯着的瞳眸中突然迸发出了一抹溢于言表的欣喜,“老爷,不是老夫说啊,小少爷长得和您小时候是像得不得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满脸堆笑地对中校言道,这抹笑容,在赫尔格看来,颇有些谄媚的意味在里头。

  “老格林,我看你是年纪大了,管不住嘴了。”瞥了一眼赫尔格,父亲清了清嗓子,单手插兜向前踱了几步,背对着他们,道,“你口中的这位小少爷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比我更加了不得,我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跟我说他想去造汽车。老格林啊老格林,你瞧瞧他说的话,动动你那昏沉的老脑袋好好想一想,毕竟要是汽车真的被他们这样的人推广开来了,那这世上也就再没有人愿意坐马车了,到时谁还会来买你的马?”

  “老格林是老了,眼睛花了脑子也糊涂了,是比不了从前了,但就算哪一天老夫得了失心疯,老夫心里也明白一件事:汽车根本比不过马车,因为它们跑得比老夫的马儿还慢!”

  “可是——”

  “赫尔格!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似乎是没想到赫尔格会打算张嘴辩驳,父亲以快的速度喝止了他,他侧过身来,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旋即转头对老人说道,“我们也没这个空扯闲了是不是,老格林?快快去把‘碎星’带出来吧,他怕是已经要等不及了。”

  “是了,是了,男爵老爷!”听完他的话,老人不禁捧腹大笑起来,他边笑边转身朝马舍走去,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开阔的马场上,惊起了一群停在栅栏上歇息的野鸽子。

  “你听到了吧?”待老格林走后,父亲转过身走到赫尔格面前,他把右手大拇指插在西装外套里,虎口夹在门襟靠腹部的位置,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现在的汽车连牲口也比不上,这就是事实。”他几乎是在训斥赫尔格,仿佛赫尔格所谓的志向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荒诞的玩笑,而正是这个玩笑令他在外人面前蒙了羞。

  “父亲您看,从现在到我18岁还有整整8年,您难道就敢断言在这8年里,汽车没法做到跑得比马车更快吗?”直觉告诉赫尔格,他不该继续驳斥父亲的观点,这样显然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但在片刻的思考后,他还是决定把心中的愤慨直接说出来,“就算不是现在,这件事也终有一天是能够办到的,汽车一定会比马车更快,就像机械一定会比人工更快一样。”

  父亲用一种十分淡漠的眼神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好似蒙了一团混浊的浓雾,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当真如此笃信?”他问。“那是当然。”赫尔格答。“你倒真是块做大事的料。”父亲摇了摇头,微微一勾嘴角,这一次,他对赫尔格的回答还算满意,“但在真正轮到你来成就那些事业之前,你必须得学会藏锋。你的观点没什么错,在我面前,你对着我说这些话什么事都不会有,毕竟在这件事上我本身就站中立立场,而且我是你的父亲,自然也不会多说你什么,但如果换了格林先生站在这里,事情就不一样了。”

  “可是,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就算是这样的实话,也不能在格林先生面前讲吗?”赫尔格顺势这么问父亲,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具体的解答,可这次父亲却没能遂他的愿。

  他突然沉默了,只是把吊在门襟上的手放到赫尔格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当然可以讲实话,赫尔格,”谨慎地斟酌着,他开了口,“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实话。假如说实话能够将人从梦中点醒,那么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不愿醒来的人。”

  “那么您呢,您喜欢听实话吗?”

  “我无法保证能够听得进每个人说的每一句实话,但如果是你们说的,那我一定会听。”说到这里,父亲的神情变得柔软起来,他弯下腰捏了捏赫尔格的脸颊,再直起身时,面上又恢复了原本严肃的模样,“等会儿骑马的时候一定要听格林先生的话,不要站在马的身后,也不要擅自在马背上做一些很危险的动作或是有意激怒胯下的马。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可以带你骑一会儿‘碎星’。”

  “是,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一听到能骑“碎星”,赫尔格立马双眼放光,兴冲冲地答应了父亲,正好这会儿老格林也把“碎星”从马舍里牵了出来,用那洪亮的声音招呼着父亲:“男爵老爷,‘碎星’我给您牵出来了,这大家伙怪通人性的,知道是您来了,现在正亢奋着哩!”

  跟在他身后被缰绳牵引着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芦毛马,那匹马体型高大,毛发油亮,站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格外晃眼,仿佛就连毛上都浮动着一层流转的金色,清晰地勾勒出那洁白的皮毛下肌肉的轮廓,它的四只蹄子呈煤炭般的乌黑,和白色的上半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反倒平添了一分别致的风雅。正如老格林所言,“碎星”现在十分兴奋,好几次扭动脑袋拽着缰绳,想要从束缚里挣脱出来。中校走上前去,把手放在芦毛马淡粉色的鼻子上,顺着短毛的走向轻轻地抚摸着,这个举动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一般,他的手才刚放上去,马儿瞬间就安分下来了,一个劲儿拿嘴往他手上拱,两片嘴唇翕动着,试图将他的手裹起来。

  

  

  “比起上回又壮了许多。”中校喃喃自语道,拍了拍它的鼻子,把手放下来,“我亲自把‘碎星’牵到草场上去,就不劳烦你了,老格林。你只管关照好赫尔格,倘若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

  

  

  “老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保证小少爷怎么来的怎么给您还回去,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老格林殷勤地笑着,把中校送走后,他又将那张皱巴巴的笑脸朝向了赫尔格,“小少爷您再等一会儿,伙计很快就给您把马牵出来啦。”

  

  

  赫尔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目光已经随着那一高一矮两抹白色的身影穿过两片草场中间的马路,落在了对面那片更加宽阔的草场上。父亲将“碎星”带进了草场,栅栏门在他们身后闭合,他没有急着翻身上马,而是继续牵着它向前走,“碎星”倒也不和他闹脾气,垂着脑袋跟在他后面,缰绳就那么松松垮垮地荡在他们之间,他们在草场上闲庭信步,而在他们身前更远的地方,是茂密的树林和被满青草的平坡。父亲的步履十分稳健,他身后的“碎星”走得也很轻快,就好像他们不是主人与坐骑的关系,而是一对极其要好的朋友。他们走到大概草场中央的位置停下来,父亲回过身,伸手摸了摸“碎星”的脖子,随后绕到它的左侧,踏着马镫翻上了它的后背。用不着任何指令,马儿一感觉到背上的主人坐稳后,便开始在草场上快走起来,父亲扯动缰绳,控制着“碎星”行进的方向和速度,不过一会儿,矫健的芦毛马便沿着草场边缘的栅栏绕大圈飞奔起来,金色的阳光自上而下镀在那纯粹的雪色上,让人能够清楚地看见它在奔跑时肌肉的每一次拉伸和收缩,使得它的每一次迈进都不再只是普通的向前运动,而是一种至高的艺术,一种极致的视觉享受。赫尔格很快意识到,“碎星”不单单是一匹芦毛马那么简单,它简直是一件值得放进展览馆的艺术品,至于骑在它背上的父亲,这件艺术品的真正持有者,此刻看上去也更加的神圣高洁,恍惚间,赫尔格仿佛真的看见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镶满珠宝的金色皇冠。

  

  

  很快,马场的伙计把父亲此前提及的那匹矮脚马从马舍里牵了出来,带到了赫尔格面前。那是一匹矮矮胖胖的栗毛马,额前生着一撮梭形的白毛,鬃毛是乳白色的,它的四肢较短且十分粗壮,浑身上下毛茸茸的,看着不像马,反倒像一只会动的大型毛绒玩具。小胖马看见赫尔格倒也不怕生,一双圆圆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扇动着鼻翼嗅探他身上的气味,从它鼻孔里喷出来的温热气体全都拍在赫尔格的脸颊和脖子上,让他感觉似乎自己整个人闻上去也带着一股干草和油脂混合的味道。

  

  

  “小少爷您瞧一瞧,这匹马您可还中意?”老格林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他。赫尔格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先走上前去,边效仿着父亲的样子抚摸小胖马的鼻头,边漫不经心地对他说道:“马我觉得挺好的,就是你别叫我什么小少爷了,平常没人这么叫我的,你和他们一样叫我赫尔格就行。”直到真正上手摸了,赫尔格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马鼻子的手感这么好,就像是在揉捏一块发酵过的面团,柔软且富有弹性,而且热乎乎的,还会主动往你手上蹭,叫人摸了一把就忍不住再摸第二把。

  

  

  “成,赫尔格少爷!”看来老格林不把“少爷”这个词叫出来,晚上是会睡不踏实,不管赫尔格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不习惯听这样的称呼,他依旧执意这么叫他,“那咱们就到旁边的小草场上去,老夫教教您怎么骑马。”

  

  

  也不知是老格林教得好,还是赫尔格学得快,才过去约摸20钟,赫尔格就已经能自己握着缰绳御马绕场快走了。在这个过程中,老格林的兴致非常高,他的脸涨得通红,一直夸赫尔格骑马骑得好,和中校当年一样好,夸得赫尔格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于是,他颇为自信地抖了一下缰绳,想要差使胯下的马跑起来,体验一下风从耳边呼啸过去的快感,但小胖马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它显然是感受到了那一下皮革击背的感觉,可它还是迈着轻松的小步子绕着草场快走,一点提速的意思也没有。赫尔格以为是它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指令,遂又抖了一下缰绳,这次的幅度稍微大了些,小胖马却只是打了声鼻鼾,仍然优哉游哉地快走着,对背上骑手的指令充耳不闻。

  

  

  “好吧,看样子也不是我的骑术有多好,是这匹马根本没心思和我作对。”赫尔格泄了气,心想道,“也是,他凭什么要听我的呢?我一不知道他的名字,二不知道他的年龄,我几乎完全不了解他,他允许我骑在它的背上,也不过是因为有格林先生的命令在先,我有什么权力去差遣他呢?就凭我的背后有马场主人撑腰?”他一勒缰绳,小胖马立刻刹住脚,走了几步,停在栅栏门旁边,低下头慢悠悠地嚼着脚下的青草。老格林正倚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烟斗跟栅栏外头的伙计聊天,见赫尔格突然停下来,连忙把烟斗往伙计手里一塞,跑了过来:“怎么啦,少爷?是有哪里磕碰到了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说着,赫尔格从马背上翻下来,虽说因为不甚熟练,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了,他抬起眸子打量着面前的矮脚马,伸长手,嘉奖似的摸了摸它的额头,“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他叫‘绝好调’,今年5岁。”老格林边回答他,边把他领出了草场,伙计给他搬来一个木箱子,好供他坐下来歇着。

  

  

  “那他的主人是谁?他应该和‘碎星’一样都是有主的吧?”

  

  

  “他的主人,如果老夫的脑袋还没糊涂到连辈分都记不清,应该是少爷您的伯父——格哈德·威克子爵。您知道不知道他?”

上一章 白日梦(下) 亡命徒之春最新章节 下一章 矮脚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