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回信写好。他很少写信,更别说写这么长的一封。信纸换了三次,每次写到一半,他都觉得词不达意。最后,他索性像当年送信一样,把想说的话一句句写下来,没有修饰,也没有绕弯。
第二天一早,他把信投进了巷口的邮筒。阳光正好,照在邮筒的铁皮上,泛着柔和的光。他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等待什么,又像只是单纯享受这份安静。
信比他想象的更快有了回音。三天后,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喂,请问是周念安叔叔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清亮又带着点激动,“我是小敏!”
老周愣了一下,笑了:“你好你好,信收到了?”
“收到了!我昨天在邮局分拣室看到您的信,差点在那儿哭出来。”小敏的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我周末要回老巷一趟,您在家吗?”
“在,我天天都在。”老周说。
周六下午,老周早早地站在巷口。秋天的阳光不冷不热,照在青石板上,闪着细碎的光。他看着巷口的路,心里竟有点像年轻时等人约会的紧张。
远处,一个穿绿色制服的身影骑着电动车过来。车停在巷口,她下车,笑着向他跑来。
“周叔叔!”
小敏比记忆中高了许多,扎着简洁的马尾,脸上带着职业的干练,可眼睛里的光,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你……都长这么大了。”老周笑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两人并肩走进老巷。小敏一边走一边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您看,那棵槐树还在。”她指着巷子深处的一棵大树,“小时候我在那儿跳皮筋。”
“还在,每年夏天都开得很密。”老周说,“不过,听说巷子要拆了。”
小敏愣了一下,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拆了?”
“嗯,下个月就开始。”老周叹了口气,“说是要修新路,这一片都保不住了。”
小敏沉默了。她走到邮筒前,伸手摸了摸,像在确认它还在。
“那这个邮筒呢?”她问。
“可能也要被拉走。”老周说,“不过,我打算跟居委会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留下来,放到社区的小博物馆里。”
小敏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那我帮您一起想办法。”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老周家的门口。老周推开门,院子里种着几盆菊花,开得正旺。小敏站在门口,忽然笑了:
“周叔叔,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在巷子拆之前,我们办一个‘老巷书信日’,让大家都来写一封信,投到这个邮筒里。可以写给过去的人,也可以写给未来的自己。”
老周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相信一封信能改变一个人心情的邮递员。
“好。”他笑了,“我们一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