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当年,为什么不信我?”
这句低哑的质问,像一颗石子投入深冬的冰湖,在办公室里炸开凝滞的冷空气。那些刻意被掩埋了三年的记忆泥沙,从湖底翻涌而上。
林知夏的手僵在半空,进退无措。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执拗地盯着顾言深,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顾言深搁在檀木戒尺上的修长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剧烈闪动,他看着眼前这个亲手雕琢却又亲手推开的学生,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
那抹晃动的情绪就被更深的冷静覆盖。他的目光从泛红的眼眶移开,声音低沉得不容置疑:“规矩就是规矩。
“规矩”二字像两座山峰,重重压在林知夏心头。
所有的委屈和质问都被这两个字生生堵了回去。在这个讲究规则至上的世界里,情感、误会、解释永远排在最后。
无力感和愤怒如潮水般涌来,他本能地想要逃离。
然而顾言深更快一步。在他动作之前,一只微凉有力的大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固定住他的右手。
“三年散漫,你确实忘了太多,”顾言深的声音近在耳畔,清冽却冰冷,“今天,我就帮你一一记起来。”
办公室里只剩紊乱的呼吸声。顾言深优雅地端起茶杯,仿佛方才施教的人不是自己:“桌上的试卷,今晚熄灯前用标准解题步骤写完,交到我办公室。”
林知夏低头盯着鞋尖,没有动弹。
“听见没有?”老师的声音沉了几分。
“……听、听见了。”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挤出。
他向前一步,用左手抓过刺眼的试卷,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碰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个复杂难辨的声音:“桌角抽屉里有药膏。自己拿了涂,明天我要看到肿消掉,不影响握笔写字。”
背影僵住了。
顾言深望着窗外补充道:“这是随口一提,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拿。”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尖。林知夏没有回头,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空荡无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苍白的脸庞。靠在冰冷墙壁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三年前毫不留情惩罚他的人,回来了,强势地重新介入他的生活,以最直接而疼痛的方式宣告管教并未结束。
可是,为什么?
林知夏抬起受伤的手掌,眼神迷茫又挣扎。
不知道怎样走回宿舍,幸好朋友都不在。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刷滚烫的手心。看着镜中的自己,倔强依旧。
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屈服吗?不可能了。碎掉的东西不会复原。
擦干手,他用别扭的左手摊开试卷。题目熟悉,都是曾经学过的知识。
正准备写字时,敲门声响起。
“谁?”
门外传来温和男声:“知夏同学,我是沈清风,教语文的。”
沈师叔?林知夏愣住,犹豫片刻还是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笑容温润的沈清风,手里拿着装着药膏的小盒子。
“你顾老师临时开会走不开,让我把这个送过来嘱咐你按时涂药。”他说着把药盒塞进林知夏手里,拍了拍他肩膀。
“知夏啊,有些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你顾老师他……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