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老街还在沉睡。

陆星遥却已经醒了——或者说，他几乎没怎么睡。昨晚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碗阳春面的画面：阿秀等待的侧影、油渣在猪油里滋滋作响的声音、还有女孩吃面时掉下的眼泪。

更奇特的是他的味觉。

躺在床上时，他能“尝”到枕头里阳光晒过的味道、窗外飘来的晨露气息、甚至自己皮肤上淡淡的汗味。每一种味道都变得层次分明，像是一幅原本模糊的画突然对焦清晰了。

系统奖励的“基础味觉提升”，比他想象得更强大。

他起床下楼，推开“知味轩”的后门。小巷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遛鸟的老人慢悠悠走过，鸟笼子上罩着深蓝色的布。远处传来豆浆油条摊开张的声音——那是巷口李伯的摊子，开了三十年。

陆星遥做了个深呼吸。

空气里有太多味道了：隔壁茶馆昨夜泼掉的隔夜茶水的微涩、墙根青苔被晨露湿润后的土腥气、谁家窗口飘出的中药味、还有……嗯？

他皱眉，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顺着味道走去，在巷子拐角处，一个老太太正蹲在地上，往一个铁皮盆里烧纸。纸钱翻卷成灰，火光映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她一边烧，一边低声念叨：“……到了那边别省着，该吃吃该穿穿……给你捎点钱……”

是王奶奶。住在巷尾的独居老人，儿子在国外，一年回来一次。

王奶奶烧完最后一张纸，用树枝拨了拨灰烬，这才抬起头。看见陆星遥，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有些尴尬的笑：“是星遥啊……这么早。”

“王奶奶，您这是……”

“今天是我家老头子的忌日。”她慢慢站起来，捶了捶腰，“他生前最爱吃饺子，每年这天，我都给他烧点钱，让他自己在那边买饺子吃。”

陆星遥想起昨晚系统的提示：【新任务触发：请在24小时内，制作‘送别饺子’】。

是巧合吗？

他还没说话，王奶奶先开口了：“对了，我听小娟说，你昨晚的面做得特别好。”小娟就是昨晚那个女孩，住在王奶奶隔壁单元。

“还……还行。”

“唉，说到面啊饺子啊……”王奶奶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处，“我儿子明天就要回加拿大了。这一走，又得一年。我想给他包顿饺子，上马饺子下马面嘛，出远门前得吃饺子，图个平安团圆。可我这手啊——”

她伸出双手。手指关节粗大，明显是类风湿，还有些颤抖。

“剁不了馅，和不了面了。”她说，声音里有种认命的平静，“昨天试了试，包出来的饺子都破了。我想着……你爸在的时候，咱们这条街谁家有个红白喜事要办桌，都找他帮忙。你现在……还接这种活儿吗？”

陆星遥心脏一跳。

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任务‘送别饺子’关联人物已出现】

【请复现承载‘祝福与不舍’的饺子】

【记忆回溯将在一小时后自动开启】

“接。”陆星遥听见自己说，“王奶奶，您儿子爱吃什么馅？”

王奶奶的眼睛亮了：“三鲜！虾仁、猪肉、韭菜。虾仁要整颗的，韭菜要本地小韭菜，不要大棚里那种粗的。猪肉要三分肥七分瘦，手工剁，不能用绞肉机，绞出来的不香……”她如数家珍，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下去，“他爸以前就这么给他包的。”

“明白了。下午我来找您，咱们一起准备。”

王奶奶连连点头，从怀里摸出个旧手帕包，要掏钱。陆星遥连忙按住：“做完再说，做完再说。”

送走王奶奶，陆星遥回到店里。他翻开菜谱第二页——果然，空白的页面上正缓缓浮现字迹：

送别饺子

丙申年，惊蛰，北地小城

用料：面粉二斤、猪肉一斤、韭菜半斤、虾仁四两、鸡蛋一枚、姜末、葱末、酱油、盐、香油

备注：儿子赴边戍守，此去不知归期。

丙申年？陆星遥快速心算。最近的一个丙申年是2016年，但看这描述和用词……

可能是1956年？或者更早。

他注意到，这次的用料表下面没有小字故事。也许需要等回溯开启。

上午的时间，陆星遥先去菜市场。按照王奶奶的要求：本地小韭菜在菜市场最里面的摊位，是一个老大爷自己种的，细长碧绿，香味浓；猪肉选黑猪前腿肉，肥瘦正好；虾仁要鲜虾现剥，他买了半斤活青虾，请摊主当场剥好。

回到店里，他开始做准备工作。韭菜摘洗干净，晾在竹匾上——不能有水汽，不然拌馅会出水。虾仁用牙签挑去虾线，一半剁成虾泥，一半留整颗。猪肉……

他拿起刀，准备剁肉。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记忆回溯将在30秒后开启】

【本次回溯将体验完整制作过程】

【请准备——】

陆星遥放下刀，找了个凳子坐下。他还没搞明白“准备”是什么意思，眼前就再次模糊起来。

1956年，惊蛰。东北小城，平房院落。

这次的感觉比上次更真实。

陆星遥“成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正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屋里很冷，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霜花，但灶火很旺，大铁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冒热气。

厨房很小，泥土地面，墙面糊着旧报纸。但收拾得很干净。案板上，面团已经醒好了，旁边是三大盆馅料。

等等，三盆？

一盆是猪肉白菜，一盆是韭菜鸡蛋，还有一盆……是纯酸菜馅的。

“她”没有立刻开始包饺子，而是先走到堂屋。

堂屋里坐着三个人。

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二十岁上下，脸庞黝黑，眼神亮晶晶的。他正局促地搓着手，时不时看向门外。

一个中年男人，沉默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还有一个更年轻些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妈……”年轻士兵看见“她”，站了起来，“我来帮忙吧。”

“坐那儿。”“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平静，“今天你是客。”

这话说出来，堂屋里的气氛更沉重了。

原来是这样。

儿子要参军，去的地方很远，是边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所以这顿送别饺子，要包三种馅——猪肉白菜是儿子最爱吃的，韭菜鸡蛋是家里条件有限时最常包的“改善伙食”，纯酸菜馅……是因为儿子小时候家里穷，只有酸菜，他就说：“等我长大了，天天吃酸菜馅饺子！”

他说这话时八岁，如今二十岁。

“她”回到厨房，开始擀皮。

动作飞快，一只手转剂子，一只手擀皮，擀面杖在手里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饺子皮中间厚边缘薄，圆得像满月。

然后开始包。

猪肉白菜馅的，包成元宝形，寓意招财进宝——虽然当兵的不求财，但求平安。

韭菜鸡蛋馅的，包成月牙形，边缘捏出细密的花褶，像姑娘的裙边。

酸菜馅的……“她”的手顿住了。

酸菜切得很细，油放得足，闻起来很香。但“她”知道，儿子小时候说爱吃，其实是懂事。那年月，能有酸菜吃就不错了。

“她”把酸菜馅的饺子包成了麦穗形——这是最难包的一种，要一手托皮，一手捏褶，褶子要均匀细密，像成熟的麦穗。寓意丰收，寓意扎根土地，顽强生长。

包饺子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想儿子第一次走路，跌跌撞撞扑进自己怀里。

想他七岁上学，背着破布包回头挥手。

想他十四岁第一次下地干活，手上磨出血泡也不吭声。

想他昨晚说：“妈，我去了，保家卫国，光荣。”

光荣。

可是当娘的，只想要儿子平安。

饺子一帘一帘地包好，整整齐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锅里的水开了，“她”开始煮饺子。先下猪肉白菜的，再下韭菜鸡蛋的，最后下酸菜馅的。每种馅煮好，单独捞在一个大盘子里。

堂屋里，桌子已经摆好了。

三盘饺子，三双筷子，还有一小碟蒜泥，一小碟醋。

“吃吧。”“她”说。

儿子先夹了一个猪肉白菜的，咬了一口，汁水迸出来。他含糊地说：“妈包的饺子就是好吃。”

中年男人——他父亲——夹了个韭菜鸡蛋的，闷头吃。

妹妹夹了个酸菜的，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哥……你早点回来……”

“哭啥。”儿子笑了，但眼圈也红了，“我肯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那边的特产。”

“她”没有吃，只是看着。

看着儿子努力吃得香喷喷的样子，看着丈夫低头掩饰情绪，看着女儿止不住的眼泪。

这顿饭吃得很慢，又很快。

最后，儿子站起来，敬了个还不算标准的军礼：“爸，妈，小妹，我走了。”

他背起背包，走出门。门外有接新兵的卡车在等。

“她”追到门口，塞给他一个布包：“带着路上吃。”

布包里是另外包的十几个饺子，已经蒸熟了，用油纸包着，还温着。

儿子接过去，用力抱了抱“她”，然后转身跑向卡车。

卡车发动了，扬起雪尘。

“她”站在门口，一直站到卡车消失在视野尽头，站到太阳落山，站到满身是雪。

手里的饺子布包早就凉透了。

但“她”记得儿子拥抱时的温度，记得他说“我肯定回来”时的眼神。

【记忆片段结束】

【领悟要点：1.离别前的刻意平静2.不同馅料的不同心意3.食物作为承诺的载体】

【请复现‘送别饺子’，达成‘祝福与安心’效果】

陆星遥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脸上又是湿的。

他坐在“知味轩”的凳子上，窗外阳光正好，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回溯花了这么久？不，系统时间似乎和现实不同步。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指。

这一次，不仅仅是知道怎么包饺子——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记得”那种麦穗饺子的捏法，手腕“记得”擀皮时的力度和节奏。

更重要的是，他理解了王奶奶那双手颤抖下的心情。

下午两点，陆星遥提着食材敲响了王奶奶家的门。

老式单元房，一楼，带着个小院子。院里种着月季和葱，收拾得干干净净。王奶奶早就等着了，桌上摆着面板、擀面杖、几个大碗。

“来来来，快进来。”

陆星遥注意到，客厅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年轻的王奶奶和丈夫，中间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照片已经泛黄。

“那是我儿子小军，七岁照的。”王奶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一晃眼，他都四十多了。”

准备工作开始。

陆星遥剁肉——手工剁，刀刃与案板碰撞发出沉稳的“咚咚”声。王奶奶坐在旁边择韭菜，动作很慢，但很仔细，一根一根把黄叶去掉。

“小军啊，从小就挑食。”王奶奶一边择菜一边说，“不吃姜，不吃蒜，但饺子馅里必须放姜末，他说提味。你说怪不怪？所以每次包饺子，姜都得剁得特别细，细到他吃不出来，但又得有那个味。”

陆星遥想起记忆里那个母亲，也是这么了解儿子的口味。

“他爸走得早，那会儿小军才十五岁。”王奶奶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走之前，他爸说想吃饺子。我就包了三鲜馅的，他吃了整整二十个。吃完说‘这辈子值了’，第二天早上就没了。”

陆星遥剁肉的手顿了顿。

“从那以后，每次小军出远门——上学、工作、出国——我都给他包饺子。好像吃了这顿饺子，就能像他爸那样，平平安安地回来。”王奶奶笑了，眼角皱纹很深，“是不是挺迷信的？”

“不是迷信。”陆星遥说，“是念想。”

肉剁好了，开始调馅。虾仁一半剁泥，一半留整颗。韭菜切末，先用香油拌一遍，锁住水分。然后和肉馅、虾泥混合，加姜末、葱末、酱油、盐，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

最后放入整颗虾仁。

“要每个饺子里都有一颗整虾仁。”王奶奶强调，“小军就喜欢咬开饺子，看见一整颗虾仁的感觉。”

面团是陆星遥提前和好的，已经醒透了。他开始擀皮。

咚咚咚咚……

擀面杖在案板上发出轻快的节奏。王奶奶看着，眼神有些恍惚：“你这手法……跟小军他爸真像。他也是这样，一只手转，一只手擀，快得很。”

陆星遥没说话。他不知道，这手法到底是系统赋予的，还是自己从记忆里学来的，又或者，天下父母包饺子的动作，本来就有些相似。

皮擀好了，开始包。

陆星遥自然地把饺子包成了麦穗形。

王奶奶“咦”了一声：“这种包法……现在很少见了。我婆婆以前会包，说是叫‘麦穗饺’，寓意好。”

“寓意什么？”

“扎根、生长、丰收。”王奶奶说，“老一辈人说，出远门的人吃了麦穗饺，就能在哪儿都扎下根，长得壮实。”

陆星遥心里一动。系统要求达成“祝福与安心”效果，也许这就是关键。

他包得很快，手指翻飞，一个个麦穗饺子立起来，褶子细密均匀。王奶奶也想帮忙，但她的手实在不灵活，包了两个都破了皮。

“老了，不中用了。”她自嘲。

“您坐着就行。”陆星遥说，“给我讲讲小军哥的事吧。”

王奶奶的眼睛亮了。

她讲儿子小时候多么调皮，上树掏鸟蛋摔下来；讲他第一次考一百分，把试卷贴在墙上；讲他恋爱时的傻样，带女朋友回家紧张得打翻水杯；讲他在国外扎根的不易，熬夜工作，报喜不报忧……

陆星遥一边包饺子一边听。

他包得很用心，每一个饺子都塞得鼓鼓囊囊，确保里面有一颗完整的虾仁。麦穗的褶子捏得一丝不苟。

恍惚间，他好像不只是陆星遥，也是1956年那个送子参军的母亲，也是天下所有在厨房里为远行子女准备食物的父母。

饺子包好了，整整三帘。

陆星遥去厨房烧水。王奶奶看着那些饺子，突然说：“星遥，你等我一下。”

她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皮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旧照片、信件，还有……一个褪色的红布包。

“这是小军当年出国时，我给他包饺子的布。”王奶奶摸着那块红布，“后来他每次回来，我都用这块布给他包饺子带走。这次……你也用这个包吧。”

陆星遥接过红布。很普通的棉布，洗得发白，但保存得很好。

水开了，饺子下锅。

白胖的饺子在沸水里翻滚，渐渐浮起。陆星遥点了三次凉水，等到饺子肚子鼓得圆圆的，皮变得透明，隐约能看见里面粉红的虾仁和碧绿的韭菜。

捞起，装盘。

王奶奶摆好桌子，两副碗筷。但她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饺子的照片，发出去。

几乎是立刻，手机响了。视频通话。

王奶奶接通，屏幕里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背景像是在办公室。

“妈！您真包饺子了？手能行吗？”男人的声音很急切。

“不是我包的，是星遥包的，就咱们老街‘知味轩’那孩子。”王奶奶把镜头对准饺子，“你看，麦穗饺，你奶奶以前包的那种。”

屏幕那头，男人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说：“……妈，我明天中午的飞机。晚上到家，咱们一起吃。”

“好好好，给你留着。”王奶奶笑开了花，“工作忙完了？”

“忙完了忙完了。”男人说，“妈，您别忙活了，好好休息。我回去给您带那个……您上次说好吃的枫糖。”

又聊了几句，挂了视频。

王奶奶握着手机，看着屏幕暗下去，才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有泪光，但笑容是真切的。

“他上次回来，是一年三个月前。”她轻声说，“每次视频，都说忙，说很快回来。这次终于有个准信了。”

陆星遥把饺子推到她面前：“王奶奶，趁热吃。”

两人开始吃饺子。

咬开的瞬间，整颗虾仁弹出来，汁水鲜美。韭菜的香、猪肉的醇、虾仁的甜，还有面皮的麦香，混合在一起。

王奶奶吃得很慢，细细咀嚼，像在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

吃完第三个，她放下筷子，擦了擦眼角：“就是这个味。小军他爸调的馅，就是这个味。不咸不淡，鲜得正好。”

陆星遥自己也尝了一个。

确实好吃。但更奇妙的是，他能在味道里“尝”到更多东西：他“尝”到了自己对食材的用心，也“尝”到了王奶奶的期盼，甚至隐约“尝”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小军父亲的味道。

也许，食物真的能传递跨越时间的东西。

吃完饺子，王奶奶坚持要付钱。陆星遥推辞不过，收了成本价。临走时，王奶奶把那个红布包塞给他：“明天小军回来，你再包一顿，用这个布给他装。让他带走在飞机上吃。”

“好。”

回到“知味轩”，已经是傍晚。

陆星遥翻开菜谱第二页。新的字迹浮现：

“儿子戍边十年，立功归来。母亲每年惊蛰包麦穗饺，存于院中雪窖，待儿归。十年积雪，终化春风。”

下面还有一行：

“今有游子将远行，母以旧布裹新饺，此味不变，此心不改。离别纵苦，归期可盼。”

系统提示音：

【任务‘送别饺子’完成】

【达成效果：祝福与安心】

【评价：良+】

【奖励：手感精通（初级）-面点类】

【新任务将在24小时后发布】

又是一股暖流，这次汇聚在双手。陆星遥活动手指，感觉对力度的掌控更精细了。他现在有把握，闭着眼睛也能捏出均匀的饺子褶。

他走到门口，看向老街。

夕阳西下，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炒菜的香气、炖汤的香气、煎鱼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飘荡在巷子里。

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车铃叮当响。后面跟着他妈妈：“慢点！回家吃饭啦——”

“知道啦！今天吃什么？”

“饺子！”

“耶！”

陆星遥笑了。

他转身回店，准备关门。却在柜台发现一个小纸包。打开，是王奶奶悄悄放进去的——一罐她自己腌的糖蒜，还有一张字条：

“星遥，谢谢。这罐糖蒜送你配饺子吃。小军他爸以前最爱这一口。”

陆星遥打开罐子，夹出一瓣糖蒜。

晶莹剔透，蒜瓣浸在琥珀色的糖汁里。放进嘴里，先是甜，然后是脆，最后是蒜的微辣后劲。甜与辣，像极了离别与重逢的滋味。

他慢慢咀嚼着，看向门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菜谱在柜台上，无风自动，翻到了第三页。

还是空白。

但陆星遥知道，很快就会有新的故事浮现。

老街的夜，温柔地降临了。而一家老店里，一个年轻的厨师刚刚开始理解，什么叫“知味”，什么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