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没干。
堂中地板上,两具尸体横陈,一具脖颈裂开,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线贯穿咽喉;另一具头颅从中劈开,红白混着黑血淌了一地,像打翻的砚台。断戟碎片散在角落,银针三枚,两枚嵌在梁柱,一枚斜插在门槛,针尾泛着幽蓝,显然是淬了毒。
炉火将熄,只剩一点暗红炭心在灰里闷烧,屋檐滴水声不断,嗒、嗒、嗒,像是倒计时。
萧瑟站在窗边,没看尸体,也没看门。他盯着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浅痕,是刚才洛云棠抓他手腕时指甲划破的。血已经凝了,可那点疼还在,顺着脉络往上爬,一直钻进心里。
司空长风蹲在尸体旁,用一块旧布包着手,拔出那枚带毒的银针,凑近鼻尖闻了闻。
“幽冥引。”他声音压得极低,“北离宫变那夜,死在昭阳殿外的侍卫,伤口就是这种颜色。”
萧瑟闭了闭眼。
十二年前那一夜,父皇被乱箭射穿胸膛,母后倒在焚烟里,他被人从尸堆中拖出,身后火光冲天。那时他还小,只记得空气里有种甜腻的腥味,像腐烂的梅花。后来才知道,那是“幽冥引”的味道——专破护体真气,见血封喉。
“天机阁的人不该有这东西。”司空长风收起银针,塞进袖中,“这是禁药,连御药房都只存三钱。”
“她也不该有。”萧瑟忽然开口,声音哑。
“谁?”
“洛云棠。”他抬眼,望向客房方向,“她用的剑,是‘清’。千年前被折断,扔进九幽寒渊的东西。她从哪拿回来的?又凭什么能拔出半寸,就杀人于无形?”
司空长风没答。他站起身,左腿微颤,蚀骨钉的痛楚让他额角渗汗。他走到墙边,拿起那把无锋旧刀,刀身映出他苍老的脸。
“她不是来投宿的。”他说,“也不是来避难。”
“那她来干什么?”萧瑟冷笑,“还债?还什么债?我根本不认识她!”
“可她认识你。”司空长风低声道,“她叫你‘清漪’,对吧?那是你千年前的名字。你忘了,但剑记得。”
萧瑟猛地转身,目光如刀。
“住口。”
“殿下,”司空长风直视他,“你躲在这儿十二年,以为烧了龙袍就能烧掉命格?可有些人,生来就不是凡人。她来找你,不是因为偶然,是因为——你还在等她。”
“我没有!”萧瑟一拳砸向窗框,木屑飞溅。
屋内骤然安静。
外面,风雪渐小,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屋檐上,融雪滴滴答答落下,砸在马骨上,发出清脆声响。可堂中却更冷了,冷得像是冰窖。
司空长风没再说话。他默默清理尸体,拖出门外,用雪盖住。血很快被掩埋,可那股铁腥味,依旧缠在空气里。
客房内,炭盆微红,暖意勉强撑住一方天地。
洛云棠醒了。
她睁眼,第一眼不是看房顶,而是看床边那把剑——“清”。黑布已褪,冰剑静卧,剑身裂纹如蛛网,末端隐现蓝光。
她伸手,指尖轻抚剑脊。
一瞬间,裂纹深处,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古字:**命定之人,血为契。**
她收回手,缓缓坐起。动作很慢,像是体内有东西在拉扯,每动一下,都牵动经脉剧痛。她咬牙,没出声,只是抬手,解开发髻。
黑发如瀑垂落,发根处,一道淡青色纹路浮现,形如冰晶,蜿蜒向上,隐入发际——那是她自幼便有的印记,从万丈冰渊中带出的胎记。
她抬手,轻轻触碰那纹路。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在苏醒。
门外脚步声响起。
她抬头,看见萧瑟站在门口,没进来,只靠着门框,眼神沉得像夜。
“你醒了。”他说。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稳。
“为什么留下?”他问。
“我说过了。”她看着他,“我是来还债的。”
“还什么债?”他走进来,站在床前,低头看她,“我根本不认识你!十二年前宫变,我亲眼看着亲人死尽,逃出京城时连名字都不敢用。我在这儿开客栈,不是等谁来救我,是想安静地死。”
她没动,只仰头看他。
“可你没死。”她说,“你活着,还叫我‘清漪’。”
萧瑟呼吸一滞。
——那不是梦。
那是昨夜,她昏睡时,他守在床边,低声说的。
他以为她听不见。
“你说——‘别堕入杀劫’。”她声音轻了些,“那是千年前,你对我说的话。那时你还是帝王,我是你座下斩邪剑灵。你怕我杀人太多,魂魄染血,终将堕入无间。”
“荒唐。”他冷笑,“我早忘了那些事。”
“可我记得。”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擦过他腕间衣袖,挑开——那道淡青色星轨印记,再度浮现。“你叫我‘清漪’,不是因为你记得,是因为你的血在认我。玄穹真脉未灭,剑灵未散,我们本就是一体双生。”
“够了!”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我不需要什么命定之人!我不需要谁来救我!我只想一个人死在这儿,安安静静,别再有人为我流血!”
她没退。
反而缓缓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冷得像冰。她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那你告诉我,”她停在他面前,仰头,目光直